白敬亭
站得再高一些
白敬亭
白敬亭現階段會把對自己的要求對標到NBA 球星吉米·巴特勒身上。
這個人不似時下同時期的超級球星勒布朗·詹姆斯一般天賦異稟大“殺”四方,但吉米·巴特勒始終都是球隊內不可撼動的那個精神領袖。“無論在什么境遇下,他總會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傾其所有。”這令白敬亭想到自己,能力也許并不超群,但他愿意自己像吉米·巴特勒那樣,能把擁有的能力發揮到極限,展現自己的“強硬”。
電視劇《八零九零》是白敬亭在2021 年第三部播出的電視劇,而這一年才剛剛過去不到一半,之前數年的累積終于讓他在27 歲的春天里,嘗到了一些埋頭苦干過后的甜頭。
倪大紅、白敬亭
但他并不為這部劇的播出效果感到過分的興奮或者自滿,相反,他會理性地評判。
“人間清醒”是很多人對白敬亭的描述,亦是他對自我的戒條和要求。“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代表一個團隊”的重負讓他必須在面對外界時,常常守持謹慎。
但在這層層理性包裹之下的,卻還有一個缺乏安全感的精神內核。
已經有好幾個月了,白敬亭都在馬不停蹄的宣傳期里不得喘息,至多的放松不過是約上幾個老友一起去打一場籃球,但就在籃球館里那三個多小時,他還是要時不時趁休息間隙,拿出手機處理工作。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去找一個和自己酒量差不多的好朋友,吹吹風喝喝酒。“不用多說什么,就夠了,就懂了。”
倪大紅、楊新鳴、白敬亭、沙景昌
Q&A:
這次因為拍攝,重逢《八零九零》里的幾位老前輩,感覺如何?
白敬亭:我們真的將近一年沒見面了,就還挺親切的,跟(倪)大紅老師平時聯系會比較多,和楊(新鳴)老師和沙(景昌)老師就已經很久沒見了。之前在拍攝現場的時候,直接地跟這些老師去交流,就像跟他們在上課一樣,這種輔導課還不同于老師教學,更是一種配合、搭檔,我能更直接地體會到他們表演的情緒,這是一個特別難得、非常寶貴的機會。
批評和肯定這兩種方式,哪一種讓現在的你更受用?
白敬亭:兩者都很需要,我一方面需要去被指正,一方面也需要被認可,只有兩種方式同時在我身上進行,我才會有動力去繼續走。我就希望大家站在一個相對平等的角度交流,這是我所需要的。
你剛才說到的不安全感,那你在表演的時候,進入角色后會覺得有了安全感嗎?
白敬亭:我是在很多事情上都缺乏安全感的一個人,不太容易相信別人。表演的時候,在角色背后,其實我體會到的也不是擁有了安全感,更多的是我可以不去顧慮那些。因為你要專注在那個角色、專注在那場戲里面,所以也沒有心思去顧及到其他的一些事情。
你最近的新知是什么?有什么感悟嗎?
白敬亭:因為我最近出了一首歌,所以我就在學習一些舞臺表演上的東西,尤其是舞美設計和一些拍攝機位的使用、機位調度、渲染方式等等。因為我發現很多國外的演出,舞臺視覺上的感染力非常強,我就想知道背后的創作原理。這個跟影視剪輯有共通的地方。你發現了嗎,其實很多看起來不同的行業,都有互通的地方,你站在自己的位置看不清的東西,換一個領域和角度,反而可以找到一些出口。
倪大紅
得舍之間
倪大紅
電視劇《八零九零》熱播期間,演員倪大紅正在排練話劇《銀錠橋》,每天按時按點規律地往返于排練場和家之間,我們的拍攝是他見縫插針來的,采訪也是在他抵達話劇巡演第一站山西之后通過電話進行的。
在從北京去山西的路上,倪大紅看了一段事關韓國女演員尹汝貞的采訪文章——她剛剛憑借在電影《米納里》中的表現摘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杯。導演在談及自己與尹汝貞的合作時透露了一個細節,當她詢問他創作相關的要求時,他告訴這位已經年逾六旬的合作者的不過是:“老師,您就按照您自己的情緒去釋放、創作吧。”
倪大紅、白敬亭
這讓倪大紅反觀自身,思考起這樣的課題:一個演員,應該在擁有了足夠多的工作經驗和生活閱歷之后,如何將其運用于接下來的角色塑造中?經驗的積累固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怎么根據實際情況,分辨、篩選、取舍這些經驗,又是另外一重能力了。
他隨即又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個影視小片段,是一個工人在流水線上做工,裁剪紙張,極度熟練,熟練到幾乎不需要再用眼睛去看,也可以準確完成了。倪大紅看著,心里卻犯著嘀咕:“你要給他換一個地兒,他還能做到這樣熟練嗎?”
老道——某些時候固然是一種優勢,但卻并不能全然地、無節制地去依賴之。
現在的倪大紅想要追求的,是有能夠在創作中“扔掉表演兩個字”的能力,哪怕做不到這個“扔”,他也希望自己能盡量將表演的痕跡簡化,把必須要演點什么那顆心,放下。
楊新鳴、倪大紅、白敬亭、沙景昌
Q&A:
在《八零九零》里與白敬亭的合作,您抱持的心態是什么?
倪大紅:最開始我也沒把白敬亭當作晚輩,我就當這是我認真對待的一個合作的朋友,最后我真的是發自內心地跟他稱兄道弟,因為什么呢?你說表演這東西,怎么言傳身教啊?我不過就是會有時候跟他討論,你看這個戲可能還有其他幾種方式方法,你要不要嘗試一下?比如說話節奏的變化,我說你要不要試著讓過三爽(記者注:白敬亭劇中角色)說話的語速偶爾和過爺(記者注:倪大紅劇中角色)靠一靠?這樣這個人物就有一些變化了,形象就豐富了。他非常靈,一聽就明白了。創作人物嘛,無非就是想讓人物豐富多彩。
楊新鳴
能演多久 就演多久
楊新鳴
白敬亭深記得拍攝電視劇《八零九零》時的一個細節,有一場戲,是楊新鳴飾演的老人石長生假裝生病給自己的兒女打電話要錢,白敬亭則要在一旁偷偷看著聽著,然后表現出“驚呆了”的反應。拍攝時,是先拍楊新鳴的獨角戲,再拍白敬亭的反應。導演顧慮到楊新鳴的身體,想多給他時間休息,所以提出在單獨拍攝白敬亭的反應時,找一位副導演代替表演,但楊新鳴堅持為配合白敬亭,使出全力又演了一遍自己的戲,即使鏡頭根本不會帶到他。
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楊新鳴在采訪時給出了回應。
“這是我做這個職業的本分……咱倆在一起演戲,如果我不真的和你說話,給你這個眼神,你還在拼命演,能演出什么呢?你有來言我有去語,才有互相傳遞的東西,如果只是你拍你的我拍我的,最后即使剪輯到一起,也是不對的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楊新鳴需要的和想要在創作中給予的,無非是“真實的交流”。一向低調不愿意輕易接受采訪的他在這一次談話中明確表示,這樣的話題是他感興趣想要談一談的,“我想這樣可能喚起更多的人,能夠在這個職業當中互相尊重,如果在你不累的情況下,在你身體狀況都允許的情況下,不妨稍微的辛苦一下,讓對手演員能夠舒服一點、準確一點。”
羅馬城絕非一日建成,一個成熟的演員的成型,有的或許是一招天分所托,但若要走得長久精彩,有些素質便不可或缺,包括信念、習慣與自我要求。
楊新鳴總是忘不了自己的恩師、著名表演藝術家張癡先生給他的提點:同一句臺詞,同一個人物,同一場戲,你可以這樣演、這樣說,一種固化的方式之外,“那你想想,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其他可能呢?”
就是因循著恩師的這般教誨,在三十多年的演員職業生涯里,楊新鳴一直執守的創作原則便是,力圖在每一次的角色塑造中找到突破和變化,不重復既有,不原地停留。
白敬亭、倪大紅、沙景昌、楊新鳴
Q&A:
通過《八零九零》,您想傳遞給觀眾這樣的觀念?
楊新鳴:接演這個戲,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到這個年齡了,我在里面更多考慮的是帶著我個人的色彩,我想人歲數大了就應該更加樂觀一些,應該像孩子一樣,老頑童,可愛一些。某種程度上這樣也讓年輕人、讓觀眾慢慢接受這些老人,可以理解他們。
演完這個戲,您對“老”這件事情,有沒有什么新的認識?
楊新鳴:實際上我在十多年前都已經把這個事兒想開了,拍完電影《無人區》之后我做了一個手術,那個手術風險有50% 吧……有一天我一晚上沒睡著,然后徹底想開了,之后就在醫院里呼呼大睡。我想,我現在活一天我都賺了。你看到現在,已經12 年一輪過去了,后頭余生我對生活可以樂觀面對了。因為我們沒有別的特長,而且我又特別宅,不太愿意出去。我把自己身體弄好,能演多久演多久。
沙景昌
越老越新
沙景昌
電視劇《八零九零》是演員沙景昌和導演徐紀周的第六次合作,導演在劇本成型后不久就把蔣六毛這個角色與沙景昌聯系在了一起,導演一通電話打給這位老伙計:“老爺子,我這兒有一個角色,你得來,我特意給你打造一個與以往全不一樣的人物。”
果不其然。一向以穩重、厚實、正氣、憨實形象示人的沙景昌這一次則在劇中飾演了一個“特別鬧騰”的老人。“他整天就是折騰,甚至無理了,一鬧到底,鬧到極致了,沒邊兒沒沿兒,半夜三更可以敲盆、敲鑼,亂七八糟,誰也別想睡。”沙景昌坐在自家客廳,講起蔣六毛,滔滔不絕。
劇方在宣傳中將這個角色描述為《八零九零》中的“氣氛擔當”,實至名歸。沙景昌也在這次塑造中找到了久違的創作樂趣。“這個人物非常飽滿,而且具有現實意義,他的‘鬧’都是有理由的,讓人很心酸……而且他很善良勤儉,對自己苛刻,但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又是慷慨的。”
一個孤獨的老人,傾其所有想要保護的,不過是那一點點自己可以擁有的安全感,沙景昌在這個人物身上觸到了當下社會中一部分老人的生存現狀,其中很多細節與感悟,他都并不陌生,那恰好就是自己這一輩人所親身經歷過的現實。
年過半百,回望數十年職業生涯,沙景昌尚能清晰看到一幀一幀自己曾經塑造過的角色,各異、多樣。再轉頭看向現在和未來,他篤定還有更多人物和故事在等候著自己去完成。他甚而在談話逐漸深入之后坦言,自己還想有機會可以重新回到摯愛的話劇舞臺上去。他懷念青年時曾一次次體驗過的那般嚴謹鉆研的排練狀態,如今時間給了他更多經驗,卻又未磨滅心中的創造之火,豈不是“最好的時光”?沙景昌低調地勞作,自律地持己,只為等著下一個角色來敲門。
倪大紅、楊新鳴、沙景昌、白敬亭
Q&A:
您每每拿到一個新的角色時,通常會如何為他做準備?
沙景昌:準備的過程里,第一步,臺詞肯定要變成自己的話來消化掉,這肯定不單是背下來,還要準備成像自己的語言一樣那么流暢。你到了現場心里沒詞兒,表演準備得再生動也沒用。再一個,要反復地琢磨這個人物在他的生活當中是什么樣子的,他遇到這些事,遇到這些問題的時候,會有哪些真實的反應。就是要反復地琢磨戲,不僅要把臺詞背下來,還要反復地連對手的那些話都要看一下,不僅把自己的準備好,也把對手的樣子設計出來,這到現場就從容了。
您覺得這個職業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
沙景昌:演員最有意思的就是用自己這張臉、用自己的能力,這次我塑造了一個這樣的人,又不是我本人了,但是又有我本人的一些東西,更多的是那個角色,而不是把真正自我放在這個里面。最有經驗的演員,或者最職業的演員,我覺得應該脫胎換骨,甚至是面目全非,那是演員應該做的事,而不是一生重復他自己。
您喜歡別人稱呼您為“老演員”嗎?
沙景昌:其實不大愿意聽,我就是個演員,演員哪有老與小之分。人家稱老,自己千萬別賣老。越是老演員,越應該尊重所有人的創作,因為大家都是從年輕人過來的。
攝影:Oliverjune / 策劃:張婧璇 / 采訪 & 撰文:呂彥妮 / 統籌:薛冰清、Evny / 形象:李潔晨 / 白敬亭妝發:SEON(善) / 倪大紅、楊新鳴、沙景昌妝發:竇凱 / 服裝統籌:徐瀟雯 / 服裝助理:董懿瑩、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