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UIYIN 策劃/葛妙君 圖/佳能影像公益項目“非遺保護影像數據庫”
導語:在綿延兩千年的遷徙中,誕生于祖先崇拜和母性崇拜的蘆笙舞,已然成為苗族的一種代表符號。它有溫和嫻靜的一面,體現著苗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古老追求;也有粗獷的一面,凸顯著苗人在跋山涉水的遷徙沿途中不屈不撓的堅韌性格。直至今日,蘆笙舞依然猶如一朵爛漫的山花,映照著古老而本真的苗魂。
“參差六竹管,長蘆黃鐘濤,短聲清微散,舞來隨節施,吹去別促緩,苗女共苗男,明月花滿山?!睆暮⑻釙r代起,苗人就開始學吹蘆笙和跳蘆笙舞。在過去,青年小伙子是否會吹蘆笙,能不能跳蘆笙舞甚至都會成為姑娘們擇偶的重要條件之一。貴州省丹寨縣排調鎮麻鳥村的余貴周,在年輕時就深受姑娘們的喜愛。因為他是村中的蘆笙舞隊長,也是我們探訪的國家級非遺文化項目錦雞舞傳承人。錦雞舞是蘆笙舞的一種,傳說苗族的祖先們在丹寨縣定居后,由于錦雞幫助他們獲得了小米種,使他們度過饑荒,所以將錦雞當作命運吉星,仿照錦雞的模樣打扮自己,并模擬錦雞的求偶步態跳起蘆笙舞。
在余貴周與另一位錦雞舞傳承人李金英的協調下,村里組織了一支30余人的錦雞舞隊伍。他們平時依靠種田維持生活,待到祭祖、婚慶、迎客時,才會組織在一起跳錦雞舞。當錦雞舞舞動起來時,平時一向沉默靦腆的余貴周馬上像換了一個人,時而熱情洋溢,時而深沉悲壯。隨著曲目的變換,舞蹈隊形也會隨之變換。圍著圓圈跳是最基本的隊形,跳舞的人越多圓圈就越大,顯得尤為熱鬧。當舞蹈隊形從圓圈變八字型時,蘆笙手會先分開成兩條隊伍,后面的舞者會自動跟上一左一右的隊伍,分成兩個圓圈,走成一個完整的八字形。此后蘆笙手會先合并為兩排,后面的舞者緊隨其后,就形成雙排圓圈隊形。倘若是金字塔隊形,依然是蘆笙手先行,人數逐層遞增,慢慢整理成金字塔的形狀。隨著清脆而圓潤的蘆笙聲音,數十人變換著隊形翩然起舞,加上模仿錦雞的民族服飾,場面蔚為壯觀。
在黔西北烏蒙山區的納雍縣,流傳著與優雅的錦雞舞風格截然不同的蘆笙舞——滾山珠。如果說錦雞舞是苗族的優雅華爾茲,那滾山珠就相當于蘆笙舞中狂放炫技的HIP-HOP 了。滾山珠中糅合著非常多的高難驚險的動作和深沉的文化內涵,可以說是雜技與舞蹈的集合。
這從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滾山珠代表傳承人王景才身上就很容易看出來,盡管他臉上布滿歲月痕跡,清澈的雙目卻透露著堅定的目光。而一旦他和伙伴們跳起滾山珠,動人的氣魄就更加讓人瞠目結舌。只見男人頭上戴箐雞翎帽,女人帶著紅線花帽,時而以頭為足,時而與人攀肩,圍繞著梭鏢或盛滿水的碗進行舞蹈技巧表演。更為難得的是,在整個跳舞的過程中,舞者必須始終保持笙不離口、曲音不斷。即便是在“疊羅漢”和“腹上疊羅漢”這種高難度動作中,舞者也要持續吹奏蘆笙,如果沒有幾十年的專業訓練與積累,絕無辦法表演。
王景才告訴我們,他自幼就開始學習蘆笙舞,14 歲時便學會了“地龍滾荊”。后來他把雜技藝術融入到滾山珠中,讓舞蹈變得更具觀賞性和驚險性,才形成我們今天看到的滾山珠。王景才和妻子平時以種田為生,有空時就教鄉里的小孩跳滾山珠。王景才教人跳“滾山珠”已近乎癡迷,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平時一有空,他就會到附近村落去說服別人把孩子送到他家學蘆笙舞,不收學費還管飯。遇到有表演需要的時候,他就會召集起散落在各地打工的徒弟,在家門前的草地上進行排練。在王景才的傳播下,如今在納雍縣會跳滾山珠的還有70-80 人。
在另一邊的丹寨縣排調鎮麻鳥村,錦雞舞的傳承也不容樂觀。余貴周無奈地表示,受到外來文化的沖擊,年輕人對本地的民俗文化產生了疏離感,不愿再回到苗寨跟隨著祖先的舞步跳起蘆笙舞。在這種侵蝕與忘卻中,日漸消融的蘆笙舞文化,或許會如同苗族的文字一樣,凋零在時間的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