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

2023 年4 月27 日，在北京電影學院懷柔校區一棵白花盛開的山楂樹下，穿著黑色面包款羽絨服的周冬雨微笑著雙手比出心形，留下了一張合影。

此時距離她的出道之作電影《山楂樹之戀》上映已經過去近13年了。但照片中的周冬雨似乎與當年沒什么變化，細瘦的臉頰上，那雙標志性的內雙眼睛依然朦朧，小小的身體縮在厚重的、印著校徽的羽絨服里，幾乎還是大家眼中那個秀氣純真的女生。

不同的是她的發型。

周冬雨

這是多年來周冬雨頭發最長的時候，自2022 年拍完電影《鸚鵡殺》之后，她沒有再像以前一樣習慣性地選擇剪短。如今，她從小到大留過最長的頭發被染成栗色，卷曲著散落在肩膀上，這讓周冬雨多少有些像傳統印象中“婀娜多姿的女人”了。

當然，這十三年來她并不是“完全沒變”，應該說是已經歷過翻天覆地的變化。2020 年，周冬雨已成為最年輕的金馬獎、金像獎和金雞獎的“三金”大滿貫得主。到了2023 年，她主演的電影 《燃冬》入圍本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官方單元，導演是曾獲得戛納金攝影機獎和金馬最佳新導演獎的陳哲藝。而她主演的待映影片，還有講述女性遭遇殺豬盤事件的《鸚鵡殺》，探討媒體報道邊界和網絡暴力的《熱搜》，無論話題度還是陣容都屬業界一線。

周冬雨

而4 月在山楂樹下留影時，她的身份是第十三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評委。

關于她只是因被張藝謀選中而得以曇花一現的早期評論，隨著時間流逝早已消弭。公眾視野中的周冬雨仍纖細白皙，笑起來也并不在乎嘴角上揚的幅度。簡而言之，她身上保留著一種長久的鈍感，那是一股從容面對、堅定前行的耐力。

她仍舊不善于在所有人面前過多表達，不隨便就去剖析內心起伏，但面對媒體時卻早沒了曾經的緊張。她總有辦法以最真誠的態度和風趣的回答來分享當下的感受。就像提及對自我的認知時，她能夠非常坦然地回答：

周冬雨

現在周冬雨最常提到的詞是“幸福”。年齡增長是幸福的，因為相對可以演更多樣的角色。 4月底上映的電影《長空之王》中，她是冷靜專業、心懷家國的女軍醫。《鸚鵡殺》中她是殺豬盤受害者，《熱搜》中她是自媒體主編，經驗豐富、理性而現實的職場人。她漸漸有意識地少演“少女”，但也不強調“女人”。外貌晚熟與心理成熟似乎比外界想象中更早在她身上合二為一，讓她坦然說出：“陳妙三十二（《熱搜》女主角），我今年也三十二，我們其實是同齡人了。”“我現在越來越成熟了嘛，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幾年前，她還半開玩笑地說過，自己的優勢是26 歲卻像16 歲。幾年后的她則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我覺得審美是多元的，就像有人喜歡吃甜，有人喜歡吃酸，酸甜苦辣，各有各的滋味。”

周冬雨

如今，她會說：“在什么年紀就該做什么樣的事。”

飾演陳妙，顯然就是她現在該做也可以做的事了。多年在職場沖殺積累的理性、能力、氣場和口才，精致外表下“獨立的、正義的、遵從自己初心的”靈魂，只靠服裝、化妝是撐不起來的。

“你得理解她的內心，然后找到那股勁兒。”

周冬雨

自然，周冬雨也在細致地體會一些年齡增長帶來的變化，比如好像更加怕冷，不到夏天不脫羽絨服。她也開始像一個大姐姐般念叨起來：“所以還是奉勸年輕人注意身體 ‘多聽老人言’ ，不然30 歲以后，就明白 ‘吃虧在眼前’ 了。”

陳哲藝接受采訪時說過，他希望展現“更成熟、更有女人味的周冬雨”。而屬于周冬雨的成熟和女人味，應該是怎樣的？那些約定俗成的由大波浪、復古紅唇、豐滿或柔媚堆積而成的所謂風韻，與她似乎并不兼容。支撐她成熟的力量，注定更多要源于皮肉之下，內心之中。

2020 年第一次合作拍攝短片《永恒風暴之年》時，陳哲藝曾試著讓她飾演一個承擔家庭重擔、在重重壓力下與丈夫摩擦不斷的新手媽媽，她會在餐桌前無心下咽、低頭強忍淚水，也會躺在嬰兒身邊微笑著感受陽光緩緩移動過來。而這次在《燃冬》中，周冬雨背負著角色的神秘過往，與同是精神層面朋友的兩個男人居于陋室、奔于雪山。

周冬雨

那是一場冰天雪地中的萍水相逢，兩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偶遇在東北小城延吉，短暫拋開過去與現實，在一個周末里迅速了解、親密、共同跋涉冰雪又一起面對激情的下沉，最后不可避免地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陳哲藝對此總結道：“雖然一切都融化了，但是留下的是集體的一種記憶，還有情緒跟情感。”

在剛從戛納回國的周冬雨回憶中，那些熱烈如雪一樣融化后給她留下的是孩子般的新奇記憶。拍攝中她與劇組的演員們成了好朋友，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中她有幸領到了最溫暖的造型，有各種各樣的帽子，還有長發的加持，得天獨厚。而短發甚至寸頭的另外兩位主演則常常光著腦袋在室外凍得搓耳朵。拍久了，耳朵凍得發紅甚至發紫，周冬雨就忍不住打趣他們：哎，你感受一下自己的耳朵還存在嗎？但作為演員，即便再艱難的環境也要面不改色，敬業地入戲，在一聲action 之后，三位主演一起跌跌撞撞地向長白山山頂奔去。

開拍前，《燃冬》沒有完整的劇本，靠著主創團隊互相聊得來有了信任基礎，像網友見面一般敲定了合作。周冬雨想到，導演是新加坡人，來自熱帶，去拍一個冬天的故事，還沒有劇本，哇，“我覺得這非常冒險刺激！”

周冬雨

冒險完成了，她又感到“好幸福”。

多說“幸福”，而不提成長必經的刺痛與迷茫，似乎是周冬雨的成熟之道。而在這個輿論風暴瞬時而生、風向與風眼皆無法預測的時代，她一以貫之的鈍感維護一顆細小但穩定的內核。但成熟也絕不意味著內心陷入麻木。表面的鈍，是為了保護最深處的敏銳。

從2023 年戛納影展回國后，周冬雨又馬不停蹄地參加上海國際電影節。在電影《鸚鵡殺》劇組一起走上紅毯前，第一次走紅毯的麻贏心無法抑制緊張，輕輕問身邊的周冬雨，能不能請你一會兒拉著我的手？

周冬雨

那是周冬雨第一次聽到導演提出這樣的要求。而對方是一位坐在輪椅上，卻平和堅忍地指揮了整個劇組完成了驚心動魄故事講述的女性。“我當時感覺心里被觸動了，就是有一種女性要一直彼此傳遞力量、互相欣賞的感覺。”在萬眾矚目、快門聲不絕于耳的紅毯路上，周冬雨一直緊握著導演的手。事后，相關討論又一次集中到了周冬雨的掛脖露背長裙是不是足夠性感、這次造型是不是格外適合她的內容上。

喧囂中，那一瞬的力量與溫暖微不可見，卻支撐完兩個女人走過了那條長路。

話說到最后，現在的周冬雨能袒露的困惑，是怎樣用更少的水和洗發露洗干凈她并不熟悉的長發。作為成熟的藝人，她要懂得環保，也要習慣于看似毫不費力背后付出的非常努力。而作為成熟的女人，她的力量和路程，或許還會更加悠長。

攝影：范欣 / 造型：眼球人 / 特邀策劃：施一一 / 特邀撰稿：魯魯西 / 編輯：宋翊 / 化妝：張人之 / 發型：劉雪孟 / 造型協助：扒賴客 / 制片：柯南K.N（在梧THE.WOO） / 執行制片：天琪（在梧THE.WOO） / 攝影助理：紅海 / 服裝助理：LUONA、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