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姍:心外風平浪靜

    在楊子姍的人生當中,大量的時間都沉浸在內心世界里,在自我思考中度過。無論內心發生什么,她總是能盡量維持外部世界的秩序,比如對待劇本的方式,比如在家里疊被子的時候,一定要把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把每一個角都對齊,又比如,去現場從不遲到。

    楊子姍:心外風平浪靜

    楊子姍

    秩序

    盡管已經讀過很多遍,楊子姍的劇本總是和新的一樣。不同的演員對待劇本有自己的習慣,有人會在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筆記、貼彩色標簽,有人甚至會把劇本單頁裁剪下來,但是楊子姍只會在上面畫線。畫線的方式也很固定:只畫自己的臺詞,只用一支固定顏色的筆,并且用尺子輔助畫線,保證每一條線都是筆直的。從開拍到殺青,每一次拿出來的時候,她的劇本都沒有卷邊。

    楊子姍說:“我不是一個會在劇本上寫內容的人,我的功課都是在心里做的。”

    如果看到一個好的角色,她就會在心里演起來。把劇本里發生的場景、臺詞,都放在心里,然后回到生活中去。或許是在洗臉的時候,或許是在準備去拿快遞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某一場戲,她就會沉浸于那個當下,想象那場戲里的人物會是什么感受。

    在她的人生當中,大量的時間都沉浸在內心世界里,在自我思考中度過。無論內心發生什么,她總是能盡量維持外部世界的秩序,比如對待劇本的方式,比如在家里疊被子的時候,一定要把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把每一個角都對齊,又比如,去現場從不遲到。

    楊子姍:心外風平浪靜

    楊子姍

    這種秩序,讓她可以很明確地區分“作為楊子姍”和“作為演員”的部分。作為楊子姍,她很明確自己有許多不愿意嘗試的事,比如在KTV里,她總是那個不拿話筒的人,對唱歌跳舞毫無興趣,但是在電影里載歌載舞,沒有問題。作為演員,她沒有特別不愿意做的事,一切都可以被打破。

    楊子姍說:“我不是一個喜歡提前把戲排好的演員,因為我覺得感受很重要,真實很重要。” 片場永遠有意外,每一個人、每一種演法、每一個時刻都飽含著不確定性,在此之中,也就有機會誕生絕妙的可能性。

    楊子姍曾經在《烏海》里和黃軒飾演一對漸生嫌隙的夫妻,他們對彼此的怨恨,要在一場吵架戲里爆發出來。在現場,她和黃軒對詞的時候,感覺一言一語,似乎吵不起來。他們便找來了一部伊朗電影《一次別離》,研究了里面夫妻吵架的部分,意識到吵架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聽清對方說了什么。作為演員,他們習慣不要“搭詞兒”,讓彼此的臺詞都能被聽到,但是在那樣撕裂的吵架狀況里,更重要的是——輸出自己心里的話,盡力傷害對方。

    于是他們就在房間里,醞釀起憤怒的情緒,把臺詞甩到對方臉上。“吵架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誰要聽你說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說什么。”他們各說各話,強調自己的痛苦,質問對方,直到最后黃軒摔了家里的東西,奪門而出,留下楊子姍一個人在房間里哭泣,那場戲是一條過。等到導演喊“咔”以后,她仍然止不住地在流淚和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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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姍

    非秩序

    把自己交付給當下與對手的互動,需要一種對自己能力的篤 定,而這份篤定,在楊子姍最開始演戲的時候并不存在。在職業生涯早期,她覺得自己每次演戲都像上戰場一樣,因為內心恐慌,擔心自己演得不好,總會盯著對方的眼睛,如果對方轉頭,她也會把頭扭過去,忽略了鏡頭的存在,把后腦勺對著鏡頭。那時候,導演便說她“用后腦勺演戲”。

    現在,她已經能夠完全拋下這份對自我的審視和拷問,去徹底當一個演員。有一次,她在拍一場拉扯戲,對方穿了細高跟鞋, 在過程中踩在楊子姍的大腳趾上,一下子踩掉了一塊肉,但那個時候,下半場戲還沒演完。她在身體劇痛的情況下,演完了整場戲,之后立刻被送到醫院縫了5 針,把踩下來的肉縫回去。受傷的是楊子姍,但是當時她正在角色之中。

    演戲需要鍛煉,而她總是主動去尋求鍛煉的機會,尋找冒險和意外。在早期演了一些個性活潑的角色后,就會有同質化的角色 和劇本找來,她便選擇不接,主動嘗試更多不同的角色、職業或者電影類型。演李睿珺的《路過未來》便是她主動請纓。李睿珺常常使用素人演員,包括自己的舅舅、姨夫,這反映了他調動演員的某種功力,這也讓楊子姍很期待試煉的機會。在那次合作里,她學到的就是:自己“演不過素人演員”。

    楊子姍開玩笑說“我現在其實很怕和素人演戲”。在以素人為主角的文藝電影中,劇情與場景都和那個人的生活狀態、個人氣質相貼合。“生活中就是那樣氣質的人,你怎么可能演得過人家?”如果說演員用自己50%的生活來演戲,那么素人演員就是用自己 100%的生活演戲,用自己的生命長度去呈現一個角色,那種魅力讓楊子姍佩服不已。她也向素人演員學習,找到一種貼近生活的表演方式。演商業電影時,戲劇張力更大,“演”的成分更多,但是 在文藝電影中,則是要學習如何收斂,學習找到一種微妙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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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姍

    拍文藝電影時,導演可能更傾向于呈現更具有實驗性的拍攝方式。一場走進醫院的戲,可能就會拍一天,一顆長鏡頭,從攝影師的移動到演員的走位,都要做到完美。在這種情況下,習慣商業 電影模式的人也許會有抱怨,但是楊子姍覺得很欣賞這樣的拍攝,因為“我個人也是一個有強迫癥的人,作為演員來說,把自己交給 追求極致的導演,會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在《路過未來》后,楊子姍又演了《烏海》《永安鎮故事集》,它們都并非商業電影, 但是呈現了強烈的導演特質,也就是業內常說的“作者性”。選擇和他們合作的時候,她形容就像是“不顧一切往前沖”,因為她尤其欣賞這樣的特質,也很想知道自己能在這類電影里發揮出怎么樣的狀態。

    持續挑戰秩序,需要搭配的是一種絕不回望的態度。即使是 面對早期的青澀表演,楊子姍也不會去想“如果當時這么演會更好”這類問題。她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已經竭盡全力,作出了當下最好的呈現。她更期待的,是知道下一個挑戰是什么,還能如何在原本的秩序之外,再打破一點兒。

    她現在特別想演一個反日常生活狀態的角色。也許是精神狀態,也許是生活方式,要和常理有某種反差,但是至今還沒有遇到。她有一次問女兒,想要她演什么?女兒說,演大灰狼;她剛剛吼了一聲:“我是大灰狼!”女兒就說,“媽媽,你不要演了。”在女兒看來,她還更多地是那個溫柔的母親,這份秩序還不能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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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姍

    Q&A:

    V:剛入行時,對行業的感受和現在有什么不一樣?

    楊子姍:我覺得沒有什么特別的不一樣。只是說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小白,是在學習和了解演員這 個職業的過程中。現在的話,十幾年下來,也比較像“老油條”了。一開始你會很膽怯,對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種觀望狀態,到現在你可以主動地做一些嘗試和改變。

    V:在工作中一定會堅守的準則?

    楊子姍:永遠準時到現場。

    V:遇到的一個困難?

    楊子姍:我有一個還未被解決的困難是,接不到特別有突破性的角色。我想演一個日常生活中不 那么常見的人物,可能不一定有常人的情感應對方式和語言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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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姍

    V:給即將或剛剛入行的年輕女性的建議?

    楊子姍:不要給自己設限制。

    V:回到20歲的時候,你會和那時候的自己說什么?

    楊子姍: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得到,你不想要的都不會發生。順著自己的軌跡,按照自己的心往下走就對了。不要擔心太多,不要猶豫,只要選擇自己喜悅程度最高的事情,事情一定會朝你期待的方向去發展。如果不管它的結果是什么,做這件事情你就會開心,那就去做,這才是你該做的事。

    出品:王鋒、李曉娟 / 策劃:V專題組 / 攝影:吳明 / 特邀撰稿:李君棠 / 妝發:遠航 / 造型:ABG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