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的中場戰事

    大鵬今年整40歲,意外地成了C羅的球迷。“沒參與他最輝煌的階段,是從他重新回到曼聯開始的。”最初,他是被“C羅重返老特拉福德”的新聞吸引的:“一個少年,在這里成長,經歷巔峰、榮耀,在外面轉了一圈兒,又回到這里。”

    大鵬的中場戰事

    大鵬

    今年,C 羅的狀態不太好,沒有穩定的上場時間,他甚至為此沖動,引來了很多爭議。“但我看到的是,他不甘于接受自己已經進入運動生涯末期的命運,不接受自己做一個角色球員、吉祥物,要爭取首發,依然要贏。”大鵬從C 羅身上看到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爭強好勝”,那是對尊嚴與榮譽的渴望,固執得近乎瘋魔。

    這份“瘋魔”也是支撐大鵬走到今天的動力。在這樣的性格驅使下,大鵬成了一個特別辛苦的人。出道 18 年,他幾乎沒有真正閑下來的時候,年近不惑,他依然拼命,依然讓自己處于緊繃的狀態,雖然他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在片場狂奔的速度沒有以前快了。“相應地,心理上比以前平靜,不是想明白了、不糾結了,純粹是因為生理上的東西變慢了。”

    “慢”是一種心理感受,在外人看來,大鵬依然停不下來。這兩年,他拍完了兩部電影。

    《保你平安》已經制作完成,《熱烈》已經定剪。

    “兩部電影的制作周期和模式完全不同。”大鵬說,《保你平安》是一部“計劃內的作品”,2017 年《縫紉機樂隊》上映后,電影就開始籌備了。而《熱烈》是一部“計劃外的電影”。2021 年 4 月,亞組委找到大鵬,邀請他拍一部和亞運會有關的電影。“主要是因為看了《縫紉機樂隊》,那種追夢、勵志的內核,和體育精神是契合的。”幾年前,大鵬一直因《縫紉機樂隊》的票房、口碑不符合預期而沮喪,隨著時間拉長,《縫紉機樂隊》被很多人重新評價,它帶給大鵬的正面價值漸漸顯現。

    無論從作品規格還是演員規格上,《熱烈》都是大鵬迄今為止體量最大的作品。“從一開始就有個倒計時時鐘擺在面前。”若是沒有推遲,杭州亞運會將在今年 9月中旬開幕,從劇本開發、籌備、拍攝,到后期制作,留給大鵬和團隊的時間非常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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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鵬

    《熱烈》是個熱血青春片,一個街舞少年不斷成長,最終實現夢想的故事。找到“街舞”這個題材讓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接下項目后,大鵬和團隊去了杭州,盡可能地從各個側面了解亞運會,尋找合適的故事。“想過拍志愿者,也想過拍某一個項目。后來才發現,今年的亞運會有兩個新項目?街舞和電競,這兩個項目又都有很固定的受眾群,想了想,我們其實可以講一個街舞少年追夢的故事。”大鵬說。

    剛找到故事方向,大鵬就去見了王一博,想讓他演男主角。“幾乎沒有任何合作的障礙,他說,街舞、電影都是他熱愛的事,如果有一件事可以把它們結合起來,自己也很高興參與。”定了王一博,人物、故事圍繞這個熱血少年展開,劇本順利推進,一群優秀的 Dancer加入,黃渤加入……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如果說《熱烈》以突然闖入的姿態,讓大鵬的電影在體量上上了一個臺階,那《保你平安》就是在他的計劃內,持續自我表達的產物。

    和《煎餅俠》《縫紉機樂隊》時期“追夢的小鎮青年”不同,《保你平安》的故事起點來自于大鵬的抽象感受。“或許是為了讓它更吸引人,日常生活中,一些信息在傳播過程中走了樣,被反復加工后,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信息。”大鵬遇到過很多類似的事,當年還在搜狐做《屌絲男士》時,總有些風言風語,這些閑話最終都指向一件事?大鵬的成功是因為有靠山。“他們問過我合作的編劇、制片人,身邊的工作人員,卻從沒有人真正向我求證。”由于信息假得離譜,大鵬不擔心它被人信以為真,但依然想知道,這流言蜚語的因何而來。

    最近幾年,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更不確定、更迷茫的狀態里,“走了樣的信息”越來越多,不怕過分夸張的,最怕的是那些跟真相長得太像,甚至篡改后更符合大眾期待的。“好像大家寧愿相信那些不好的事情,去分享、去傳播,從而找到同類。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誰最早散播了種子?是怎么說的?究竟是什么心態?”大鵬說,《保你平安》就是在這樣的疑惑中產生的。“電影一開始叫《洗白白》,后來才換成了《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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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鵬

    在這樣的議題下,大鵬找到了一個“賣墓地”的故事:一個“死心眼兒”的墓地銷售為一個獨身女孩操辦身后事。她為什么這么年輕就死了?為什么把錢都捐掉?一個年輕而美麗的女人為什么這么有錢?錢是哪里來的?圍繞在女孩身上的流言蜚語讓她沒法順利入土為安,為了守住承諾,大鵬飾演的墓地銷售遭遇了各種挫折。

    《保你平安》的一部分戲份在大鵬的老家集安拍攝,上一次在老家拍攝還是《吉祥如意》,那是一部個人色彩濃重的電影,意外地記錄下大鵬姥姥去世的全過程。沒能與姥姥好好地告別,那一度是大鵬的心結,心理醫生告訴他,也許電影上映能化解這件事。“得到印證了,電影上映后的那個清明節,姥姥過世三年,我們把她送回河北老家,安葬在祖墳,安置好了三舅,這件事在我心中有了一個結果,我也可以積極地往前走了。”

    再次回到集安,姥姥雖然不在了,但老家依然是大鵬的來處,讓念舊的大鵬有安全感。《保你平安》里有一場難度很大的追逐戲,在火車站里拍攝,調動了800 多名群眾演員,都是居民主動報名的。“大概只有家鄉能給你這樣的支持。”大鵬感慨。

    電影拍攝期間,《縫紉機樂隊》里那把立在城市廣場上的巨型吉他重新落成,大鵬去參加了揭幕典禮。如今,高高聳立的大吉他成了當地的網紅打卡地,它是大鵬的,也是集安的,是一個小鎮青年的過去,也是小鎮的當下。它和集安一樣,是大鵬心里的一個常量,它們永遠在那里,隨時可以回望。一個不停奔波的人,似乎格外需要一些常量,家鄉是,身邊的合作伙伴也是。“我之前的作品團隊也都很固定,不僅是編劇蘇彪,你有沒有發現這幾部電影的制片人都是陳祉希?”當我提到他和編劇蘇彪牢固的合作關系時,大鵬主動提醒,“不知道算是優點還是缺點,我喜歡與固定的人和團隊合作,念舊。”

    從《屌絲男士》起,大鵬常年合作的編劇就都是蘇彪,兩人合作了整十年。在早幾年的采訪里,大鵬也有過賭氣似的說法:“我就是要用同樣的團隊,拍出讓人服氣的東西。”語氣里,有“跨界導演”的不甘和野心。

    2012 年,《屌絲男士》第一季上線,沒過多久,大鵬的郵箱里就出現了一封自薦信。“附件里還寫了四十多個《屌絲男士》那樣的劇本。”看了劇本,大鵬的第一反應是?“怎么會有人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寫出這么多很好的劇本呢?”大鵬見了當時還在廣告公司工作的蘇彪,沒多久,對方辭職,兩人一起寫劇本,一直到今天。

    大鵬的中場戰事

    大鵬

    “這么多年,從短劇到電影,大家一起往前走,創作理念和喜劇觀一致,確實很難得。”剛出道時,憑的是一腔熱情,這些年,大鵬越來越覺得,做喜劇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中文的語境下做喜劇,似乎更難一些。“我們的觀念里,諷刺和幽默常常是被誤解的,至少不是傳統美德里排序靠前的特質。一個幽默的、諷刺的、開玩笑的、惡作劇的人,好像不如一個善良的、勇敢的人更正面。”大鵬說,自己一直在尋找其中的分寸,笑點眾口難調,它永遠隨個人成長環境和社會發展的改變而改變。

    拍完《熱烈》之后,蘇彪實在頂不住了,十年來第一次跟大鵬提出要休息。“他說太累了,可不可以休息半年?從他提出來的那天起,我就在手機日歷上做了標記,2023 年 1 月13日,我再去和他說下一個故事。”

    蘇彪休息的日子里,大鵬也不會原地等待。出道 18 年,身邊人有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卻幾乎從沒有真正閑下來過。“現在的生活節奏,我時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用功了。18 年前剛進互聯網公司的時候,沒有一天不是在加班的。”大鵬永遠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忙具體的事。“知道自己下個月要去另外一個城市,進入一個角色,認識新的人,尤其是此時此刻的環境,有確定的事做,有一份收入是很關鍵的。”大鵬依然務實,他要利用《熱烈》做后期的空檔,進組演戲。

    來拍攝現場的路上,大鵬看了一集新出的動畫片《萬神殿》,前陣子看《一場很(沒)有必要的春晚》又讓他想起做《屌絲男士》的那段日子。現在,即便一直忙碌,大鵬依然讓自己盡量保持對當下影視作品的敏感度,那是一種學習,更是一種激勵。“有些東西走在你前面太多,看完會痛苦,痛苦完就督促自己盡量往前走一步,這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采訪當天的凌晨 3點,大鵬爬起來看了場比賽?歐聯杯小組賽,曼聯 3 比 0 大勝謝里夫,C 羅重返首發陣容,并打進了一粒進球。

    攝影:王龍偉 / 策劃:葛海晨 / 采訪 & 撰文:宋彥 / 形象:Blair / 妝發:趙翊格 / 統籌:陳柳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