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晗  北京大學畢業生 脫口秀演員

王梓晗，2014 年新疆高考文科狀元，以文綜單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在社會語系里，北大、狀元、才女這些 title 足以讓一個 95 后女孩擁有至亮的人生。這些年，對于王梓晗來說，她受惠于這場考試帶給她的正向反饋，但同時，她也嘗試著“高材生”的標簽之外，走出一條打破既有認知的路。

2018 年王梓晗從北大畢業后，她的室友有人去了新華社做記者，有人在日本東京大學讀研后留在日本……但王梓晗沒有選擇世俗層面上的“體面工作”，如今的她是一名脫口秀演員、脫口秀培訓師、脫口秀編劇。

北大畢業的高材生去講脫口秀，公眾第一個能想到的人是李雪琴，作為比李雪琴先從業的王梓晗，反而更像是后來者，大家好像只接受個人的成功，北大畢業與脫口秀似乎依然無法勾連起來。

北大狀元和她人生的起承轉折

在和王梓晗的采訪開始之前，她在微信里和我說正在等外賣，因為配送時間接近 40 分鐘，等外賣的空當剛好可以接受采訪。我們計劃一小時之內結束的采訪，卻在不斷涌出的新話題里延了又延，硬生生將“等外賣”的過程換了主副位，變成了外賣“等主人”。

王梓晗是名副其實的“別人家的孩子”，見人不怕生，落落大方打招呼，學習成績好，上學時備受矚目。國旗下的講話、演講比賽，但凡拋頭露面的事情，王梓晗總被各科老師“惦記”著。因為媽媽是高中語文老師，王梓晗從小就擁有很多隱形的教育“福利”，“比如我媽媽的很多同事朋友也都是老師，很多時候我不需要專門去找補習班，而是去媽媽好朋友那里就可以超前學習了。”王梓晗說她一直在搶跑的路上，寒暑假大部分時間用來提前學習新學期的課程，這樣在開學時學起來就輕松許多。對于處在讀書階段的大部分學生來說，成績的確是最受關注的事情。回想起學生時代的自己，王梓晗并沒有覺得艱辛，她享受因為優秀的成績給她帶來的特權，被親戚羨慕贊美，也在傳統家庭的敘事語境里，擁有適當自由和舒適的話語權。轉折發生在高一的時候，王梓晗從哈密考進了“超級中學”烏魯木齊一中，這所學校云集了全疆各地的頂級生源，王梓晗所在的班級是理科奧賽班，她向我形容里面的學生都是掐尖兒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很快感受到了“水土不服”。在哈密時，王梓晗習慣了提前搶跑的節奏，學完新課程等到開學再上課完全是復習的狀態，她覺得很輕松。但是到了烏魯木齊一中，她發現身邊的人幾乎人人都在爭分奪秒，有的甚至在初中階段就已經把高中課程提前消化了，“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痛苦，實際上是發現自己沒有優勢了。”王梓晗目睹過身邊同學的“卷”后，她產生了巨大的落差感，身邊所有人都是按照萬事前置的效率去賽跑的時候，王梓晗明顯感覺到吃力。當時的她很看重學習成績方面的競爭，會在心里暗暗自比，如果成績不在前列就是一個糟糕的人。

奧賽班的學生是從全疆大浪淘沙來的尖子生，反應敏捷，思維縝密，老師往往一節課就把一個章節的基礎知識帶過，大部分時間都在講一些延伸拔高的題目。學習上的問題尚且可過，但是王梓晗感覺自己的身心都處在一個糟糕的環境里。在高二下學期，王梓晗轉回到了哈密二中文科班，直到她當上了北大文科狀元。

看似命運在拐彎時又及時剎車，換了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目的地也是光明可見的。但在王梓晗心里，從烏魯木齊到哈密的折返，讓她意識到人不可能永遠拿第一名。

王梓晗

不是我選擇脫口秀  而是它主動找到了我

在北大的第二年，王梓晗沒有聽從父母的建議，選了中文學專業。“我背負著一種讓媽媽失望了的心理壓力選擇了中文。”在父母羽翼庇佑下長大的王梓晗，脫離了父母可以管控的范圍，終于為自己做了一回決定。選擇中文后，王梓晗反而陷入了更大的迷茫，比起室友從早到晚如饑似渴的閱讀，王梓晗發現自己“卷”不起來了，她對中文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喜歡。但因為媽媽一開始并不支持她的選擇，也意味著王梓晗默默背負著隱形的壓力，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忽然發現好像小的時候我一直在好好學習，是因為我相信了一個謊言，如果你好好學習考大學，以后就再也不用吃學習的苦了。”

一路平順的求學路，讓王梓晗跟隨著主流定義的正確方向穩步前進，直到進入社會群體中時，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反優等生的敘事，即努力未必會有回報。而同樣的，有些事情越不去較真兒反而擁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王梓晗頓了頓，她用玄學向我解釋這種情況。

大學期間，王梓晗兼職去教培機構講課，也會參加學校相聲類的社團去講相聲，她發現自己很喜歡喜劇，“那時候第一次體會到一個東西，不為了滿足他人的期待，不需要帶來任何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或者榮譽，但我喜歡并愿意為它付出。”

相聲有一定的性別限制，王梓晗作為行外人還在摸索階段，盡管在學校的社團演出沒有太多水花，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很喜歡喜劇這件事。

大學畢業后王梓晗留在北京，媽媽特意從新疆趕來，陪她備戰考研。“實際上我也不確定自己要做什么，媽媽說至少要讀研。”王梓晗說當時的自己又變得很容易被“控制”，她用教培機構兼職攢下的錢在北京租了一個房子，但那之后她迎來的卻是抑郁癥的暴發，王梓晗回憶起那段日子，幻聽、睡眠障礙，一些軀體化的疼痛也伴隨而來，那段日子唯一讓她可以積極應對的，是在北京線下開放麥講脫口秀。“其他事情我都沒有動力去做。”

王梓晗至今仍然覺得，是脫口秀救了她。在她萬分迷茫毫無動力的情況下，唯獨脫口秀讓她有應對壓力的勇氣。后來她如愿來到上海進入當時最火的喜劇產業公司，開始正式進入工作狀態。“抑郁癥還會有復發，但是我沒之前那么消極，還是會想要好好活下去”。

現在的王梓晗生活在廈門，她既是脫口秀講培師，也是脫口秀演員。用王梓晗的話說，講培師是一份擁有五險一金的不需要坐班的工作，除此之外，她剛剛結束個人的專場脫口秀巡演，“一般周末演出，周中回到廈門，不忙的時候睡到自然醒，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王梓晗很享受現在的狀態，她說或許北大的光環，讓大眾慣性思維里認為她會有一份很“厲害”的工作，但自己偏偏選擇了平凡，“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是我接受了我本來就是一個平凡的人。”

編輯 = 李超 、攝影 = 良宇（LY studio）、文 = 李超 + 曹璐、造型 =小爽、助理 = 波子汽水 + 金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