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
春日正好,王凱還沒進入最忙的時候,“怎么舒服怎么來。”他概括假期每日。一個人在家里時,王凱多數(shù)時間很安靜,家里從來不放音樂,不一定非要看個電影,也沒必要必須干點什么,他覺得待著就挺好。“很奇怪我既能出去跟朋友一起很熱鬧地玩,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也需要安靜。”
他說。長期處在忙碌里的人,往往會被忙碌塑造,王凱卻完全逃離了這種控制。“誰不喜歡休息呢?”
拍攝雜志當然也算工作,但等下他會走到公園里去,會坐電瓶車經(jīng)過一片湖,風吹到臉上會很溫和,采訪時一伸手就能夠到面前的咖啡,“所以要問我最舒服的工作狀態(tài),一定是像現(xiàn)在這樣。”
他的新劇《理想照耀中國》已經(jīng)拍完,王凱在里面出演故宮文物修復師高飛。現(xiàn)實中,高飛是故宮青銅修復技藝傳承譜系上的第六代。借他之手,王凱學習了青銅器的除銹和上色,比如什么樣的銹蝕要除去,什么樣的無害銹要保留,上色時要怎樣嘗試,才能調出最接近器物本身的顏色。準備角色的過程中,王凱看了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對每個單元都記憶鮮明。進宮拍攝時,他去文物修復室,結果在走廊里不斷遇到“熟人”。當紀錄片里的人物一位一位路過,王凱便打招呼說:“我是見過您的。”一道宮墻把浮躁與沉靜隔離開,年輕人剛加入這個行業(yè),往往做打磨性子的基礎工作就要做一年多。自認為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下來的王凱說,他看見師父教徒弟、徒弟學成師父的故事在這里并未過時,匠人匠心仍然如樹木般生長著。告別高飛這個角色后,在短短幾天內速記的青銅修復知識和與故宮的相處都會被放置在記憶的角落里。“人不就是在經(jīng)歷么,你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也不是說將來一定對你有多大的影響,或者有多大的用處,但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什么時候什么人或什么氣息會突然蹦出來,讓你意識到曾有過那么一小段日子,誰知道呢?
王凱
一月,王凱發(fā)微博告別《大江大河2》和他的角色宋運輝,提到自己和宋運輝都正走過向夢想出發(fā)的第十五年。“我和宋運輝有點意外的重合,本身就有很多契合點,從一開始就在神交。”王凱說。相比中文名的遼闊奔涌,王凱對自我生命之河的描述或許更偏向作品的英文劇名:Like a flowing river—“其實你想,河流一定有急的時候,有緩的時候,有大起大落的時候,也有風平浪靜的時候,我覺得這應該是所有人的人生常態(tài)。我沒想過我的河流應該是流向哪,應該怎么流,匯入什么樣的大海。但相對來說,它并沒那么曲折。”王凱真實地覺得,自己這十五年運氣很不錯,總會在快到最低點時遇到機會和朋友的幫助,讓他一下就感覺沒那么難過。但順流而行,走著走著一低頭,王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苦大仇深”起來了?這讓他不大開心。“有時候會被往溝里帶,”他笑,“大家總是喜歡煽情的故事,希望讓我講講苦和難的時候,后來我仔細想了想,和其他人比,我太幸運了,實在沒有什么可值得賣慘。”
這也算是王凱與宋運輝的契合點之一。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沒含過金湯匙,為了達成自己的理想,都在靠自己一步一步努力,也都在生活里遇到朋友和貴人,得到點撥、提拔和幫助。里程碑也好,最低點也好,對河流而言或許都是漫漫岸邊的石頭。它們確實有的漂亮,有的尖利,但河流是不喜歡回頭的。
王凱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宋運輝的“道”是一種理想之光,他會把認定的東西看作真理,不論多少人阻擋,都一往無前。對王凱而言,“道”就是演員這份職業(yè)。“最早想做這一行,向往成為明星的時候,我們家人都不太同意,他們覺得很奇怪。”王凱說,“覺得奇怪也是一種自卑的表現(xiàn),就像一開始我也會覺得,明星不應該是天生的嗎?
這個人一出生他不就是演員嗎?后來長大了才知道,原來有專門學表演的學校。” 那時《還珠格格》特別火,王凱在電視上看到了趙薇,“我跟你說我之所以會走上這條路,還真的是因為趙薇。她的經(jīng)歷真的是給了我們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一種信念,就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考學,去達成做演員的夢想。”如王凱說的,他很幸運,前面的光盡管并不清晰,但足夠強足夠烈。不管別人怎么反對,怎么不理解,讓他能向著往前沖就對了。這樣看來,“光”催生的是一股傻勁吧,王凱說。“我就是喜歡了,就是想干這個事。年輕的時候就有一種傻勁,就是‘軸’。”雖然一直在談論理想,王凱卻挺怕被稱為“理想主義者”,他指指遠遠的高高的墻角,說總覺得理想主義者在那兒,但自己明明就還是個接地氣的人。
王凱
2018 年,王凱出了一張音樂專輯,名叫《畫外音》。比起單曲的集合,它更像一段包含敘事的聲音故事,需要從頭到尾完整收聽。一段序曲帶人進入收聽的“場”。這些念白穿插在歌與歌的間歇里,是接引也是鏡頭切換。“遺憾是生命的脊椎”,王凱念。“那你呢,你在想什么,你想跟我說什么?”王凱問。然后,他唱過的歌被打包塞進K‘s Radio,過會兒又在錄音棚里問話:“第一段沒問題了,是嗎?”快三年過去了,問王凱還記得哪句歌詞,他脫口而出:“兩個人很好,一個人也很好。”孤獨是《畫外音》明確滲透出的氣質,“孤獨感是現(xiàn)在大部分人都會有的一種感受,每個人的程度不一樣而已。所以我也相信很多人聽了之后會感同身受,也許自己孤獨而不自知呢?”如果三年前,孤獨是王凱的部分自我表達,那現(xiàn)在呢?“我應該近期之內都不會再做專輯了,”他答,“有可能想唱歌了,會出首單曲。不過等到了某個年齡段,突然想把這些單曲整合也說不定。”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也是一條王凱的河。
不久前,王凱做了名叫《看見·未見》的小演講。里面提到了不少當代都市人常見癥。“成年人的崩潰”“中年困境”“年齡焦慮”……在諸多熱門議題中,令王凱最感同身受的是從小聽到大的“別人家的孩子”。“永遠是別人家的孩子好,我相信這應該是我們小時候共有的童年。”王凱說。
“我總覺得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但總有模式在把所有一個一個特別的個體往固有的框架里套,我覺得其實挺不對的。” 對王凱來說,和父母之間的戰(zhàn)爭倒是沒有爆發(fā)過,他已經(jīng)向家人證明了,自己能做到想做的事,能把自己照顧好。“有時候我跟他們聊天,他們說起什么,我會先說我能理解你們的感受,但是你們也得理解我一下。”
王凱
他喜歡演講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時間表”這句話。在想工作的時候加入工作,想成家的時候成家,重要的是,那是身為人的自己,而非模式做出的選擇。
“但或許和別人不同會帶來焦慮感?”
“為什么要有焦慮感?”
“或者說是種不安全感?”
“為什么要有不安全感?”
王凱
王凱并不是個溫吞的表達者,事實上一種強烈的感覺是,以往人們?yōu)樗鶞蕚涞那榫常谘诹怂镜匿h芒。“可能,我覺得我是年紀越大越叛逆”,他說,“小的時候,做學生的時候太聽話了,父母說啥就是啥,當我自己越來越獨立了之后,可能真有點叛逆。小時候太聽家長的話了,所以長大了就特別聽自己的話。”王凱覺得自己挺晚熟的,但晚熟有什么好或者不好,“沒想過。我很少去總結自己,也很少后悔。”
在家的時候,王凱會常看時政新聞,疫情以及和生活息息相關的消息他都會更在意。雖然“年齡越大,表達欲越弱”,但在多數(shù)領域,王凱的好奇心還算旺盛,王者榮耀除外。“我真就一點興趣都沒有,很多人試圖把我拉下水,都沒有成功。也可能因為我真的很菜,很多人一開始說凱哥你也玩啊,來我?guī)悖艺f別,我會拖累你們的,他們說沒事!然后帶了幾次之后……再也不說帶我的事了。”
王凱
在近期他拍攝的雜志上,很少能讀到幾年前那種訪談長文。“因為采訪得太多了,我的人生經(jīng)歷也沒那么多,我覺得這幾年該說的全說完了。如果還是那些車轱轆話,我說著也沒勁,你們寫著也沒勁,讀者看了也沒勁,所以我現(xiàn)在盡可能在減少采訪。”遇到實在答過太多遍的問題,王凱說自己有時會“你問左我就回答右”,聽上去像個壞小男孩,但這種逆反又像剛破土而出,依然頂著溫和的谷殼。“可能再過三五年、七八年,那個時候我有新的經(jīng)歷了,大家再來聊一聊,那個時候我的傾訴欲望很強,聊出來的東西一定是不一樣的。”
他補充說。王凱的微博設置了“僅半年可見”,想回翻他更久之前的歷史做不到。王凱說,微博剛上線這個功能時,他因為好奇設置了一下,結果之后就一直忘了改。“現(xiàn)在會改回來嗎?”我問。“不知道,看心情”,叛逆的王凱答完,臉上又露出“得逞”的笑來。
攝影:小剛 / 形象:楊威 / 編輯 & 統(tǒng)籌:張雪斌 / 妝發(fā):司君 / 撰文:閆夏 / 時裝助理:倩倩、胡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