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粵明

2024年，對潘粵明來說，并不是特別有緊張感的年份。但多年來的琢磨與打拼，也歸向了一些自我選擇后的水落石出。就比如， 《白夜追兇》的第二部《白夜破曉》即將到來。潘粵明感受過一些神奇時刻，也記錄過。拍下暗黑蘑菇云，拍出下雪時人跡罕至的香山，以筆繪出一幅幅自己喜愛的熊貓；他自己也被鏡頭記錄，這幾年，無論是《白夜》系列、《鬼吹燈》系列，還是他所主演的其他劇集，鏡頭拍攝，觀眾看到，心中激蕩，完成評價反饋，才仿佛閉環。會發現，潘粵明所鐘情的，是在劇作中冒險，于生活中松弛。二者，也互為因果、互為吸收，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兩面。冥冥中，潘粵明這幾年的經歷際遇，也可謂神奇。已是大叔的年紀，卻開疆拓土，辟出新的道路與格局，勇氣與精進的決心與能力，也非常人可比。天地自有法，人間一粵明——就，蠻神的。

潘粵明

黑白

《白夜追兇》的第二部《白夜破曉》即將播出。巧合的是，在相近的幾個月中，潘粵明主演的《黑夜告白》殺青 ；《白夜破曉》官宣；在昆明飛三亞的飛機上，飛行至降落之前，他拍到了一些暗黑奇詭的蘑菇云——這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初次見到。感慨訝異于自然的神奇，潘粵明同時也發現了冥冥中的一些注定。“我這些年拍攝的作品，很多和黑白有關。《鬼吹燈》說的是陰陽。我喜歡的熊貓也是黑白的。那天的蘑菇云，將世界斬截為黑白。”

“很多時候，很多事，演員是不能左右的。但一直在這個題材里面塑造，與黑白有關，既是巧合，也是找到自己喜歡演戲的表達方式。”

自己的一天，喜歡的是睡飽了自然醒的時刻。這些年潘粵明總是會遇到大夜戲，有時，自然醒有點奢侈。“當然我也喜歡早起。以前讀過一本散文集《早起看人間》，覺得特別好。

后來才發現很多時候早起都不是自愿的——因為生活，因為工作。拍戲一天很累了，或者會想熬夜看看足球，看看手機。所以，我既喜歡清晨，也喜歡晚間，黑夜和白天，帶來不同的快樂和感受。”他也有過數次難忘的破曉時分，大多數和換了環境相關。有一次看到外面下雪了，潘粵明突然很想爬山。興起而至，他一個人開車到香山，在晨間爬上了大雪覆蓋的山頂。那日無風，行人無幾，雪花簌簌。“我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拍了幾張照片，興盡而返。他說 ：“雪中爬山的感受，生活里很難體驗到。”“ 你日常習慣的東西太多，節奏固化，思維也有所固化。但突然做這些事，比如雪中爬山、冬日看海，是很不同的。就像給生活換了一種呼吸的方式。”

2024年9月，潘粵明在微博中寫下“：白夜交織，明暗相逢。追兇之路，峰宇無阻。道路盡頭，必定是真相。”時隔七年《，白夜追兇》這才續上，潘粵明起初也沒想到。各種因素，包括劇粉期待帶來的謹慎和壓力，讓《白夜破曉》的官宣，遲遲而至。潘粵明說 ：“其實等到真正開始拍《破曉》，我反而有點希望晚一點再拍。因為這不像四面落白，隨意寫畫，而是第一部已經將大家期待值拉滿，你會有各種擔心——擔心和前一部搭不上，擔心不能讓喜歡的人滿意。”

拍《追兇》時，前一個星期的通告單，只有潘粵明一人。“拍的是哥兒倆在家的戲，你來我往。這些戲分散在不同的集數里，你還要有點調整。比如上來先拍二十多集的，比如因為景或者妝的原因，最后拍的才是最初的集數。懸疑需要細節推進，你就得讓自己在清醒和冷靜下，調動不同時期的狀態跟著劇情走。”潘粵明要扮演關宏峰和關宏宇這對兄弟，兄弟有時還要分別扮演一下對方。在家里，兄弟倆你來我往的戲，有時是爭論，有時會上手，有時還流淚。“你就得記住，無論是哥哥還是弟弟，都應該怎么處理一切。拍了的，你要回憶；沒拍的，你要提前琢磨。”在街上，在案件現場，在家中，在長豐支隊里——關宏峰和關宏宇，潘粵明和“潘粵暗”，既相助呼應，也拉扯擺蕩。黑白之間，人性晦明。他笑稱那是“調動了全部腦細胞”的歷程，打戲也累，壓力也大。“但一切都值得，把我作為人的所有功能都用上了！”

潘粵明

連接

七年之后呢？“在大家的鼓勵和期待下，我也積累了七年前沒有的那些知識。創作團隊也熟悉了，我們更有準備和決心去攻下這塊陣地了。”潘粵明說 ：“這個團隊，一開始出現，就是電光火石，擲地有聲。”《追兇》時爭分奪秒的拍攝，對表演的壓榨和極限挖掘，體力上的疲累，“都換來了從未嘗試和體驗過的藝術上的形態和表現方式”。

《白夜追兇》換來的是豆瓣 8.9 的高分，上線 3 周就 5.5 億播放量的奇跡，微博年度熱劇的獎項，以及世界各國各地的海外發行，包括 Netflix。從《白夜追兇》《沉默的真相》《隱秘的角落》等，內地也開啟了懸疑網劇的發展的大門。七年之后，《白夜破曉》終于來到。

追查 213 滅門案真相成為《白夜破曉》最核心的懸疑點。合作者還是熟悉的班底，只不過稍有改變：五百成為總監制，劉英劍變成了導演。被問到會覺得有“七年之癢”嗎，潘粵明說 ：“我總覺得大家沒什么變化，只有我歲數增長了。”

“在讀劇本的時候就知道《白夜破曉》有多難拍了，腦子里有各個部門的畫面，自己表演的形象，也能想到作品成型后的各種狀態，會去復刻腦海里對的形象表現出來。”為了連接第一部，潘粵明也特意提醒自己，身形方面要相近，一定要減重。減重后，身材管理起來，拍戲這幾個月，也得滴酒不沾。“平時累了和朋友聊聊天，喝點小酒，會特別釋懷，但聊天非常容易熬夜，喝酒又容易胃口大開，都是大忌。以前不太懂，隨著年齡增長，新陳代謝變慢，吃過這方面的虧，拍戲挺影響形象的。”“ 尤其是《白夜》系列，兄弟倆的身形不能有很大的變化。我就更不希望自己的不自律影響到角色形象。”他說。

除了年齡增長，重塑身材，一切和《白夜追兇》時的氛圍并未有太大區隔。“而且大家更認真了，沒有人懈怠。”2023 年，從 5月拍到 9月，劇組在海南的海口拍攝。海口從酷暑來到初秋，但天氣依舊炎熱。劇中，大家都得穿著厚衣服，如毛呢大衣。從此時回顧，有些場景苦中作樂，頗有喜感。比如某日拍攝，對手穿著雨衣，跟了潘粵明的角色一天。“其實放在現實里，他根本弄不動我，雨衣太不透氣了，一個鏡頭他就熱暈菜了！”潘粵明笑著說。最大的難度并不在于環境和季節，而是《白夜破曉》和《白夜追兇》的連接。“第二部和第一部緊密連接，開啟于一天后。一方面，所有人要保持信念，再次回到那個時間里，另一方面，道具和美術也做了極大的還原。”

“雖然工作難度很大，但就像迫不及待讓餃子下鍋，大家都非常快樂。”潘粵明自認是個長情之人，七年來，總感覺自己和《白夜追兇》還在相伴。“我的生活里，也都有這哥兒倆的生活記憶。所以，情緒是可以復制粘貼的，時隔七年后的戲，可以將腦海中的情緒調動出來，好的劇本也幫助我們強化它們，來到現場，我在震驚中也再次加強了這些情緒——關宏峰和關宏宇，無論是上班的地方、辦公的地方以及家里，都和第一部是一幀一幀還原的。感動中，情懷那個勁兒，啪一下就上來了。”“演戲的時候，你要相信自己就是那個人物，在任何時候，都要用這種心態去做好準備。你的表演，會給你的角色注入生命。”

七年里，潘粵明拍攝了《鬼吹燈》四部劇以及前傳《怒晴湘西》，也演了其他懸疑劇，例如《消失的十一層》。“累積了許多，也等來了厚積薄發的再一次的機會。我希望這次，我接住了。”對于觀眾評論，有人留言“白夜追兇快變成白發追兇了”，一個瞬間，潘粵明腦子里會突然一閃念，萬一這個系列還有第三季，會不會，變成脫發追兇？玩笑過后，徐徐停了一下，潘粵明說 ：“我發現我接的戲好多好難拍。”這份難，體現在《白夜》系列中，《鬼吹燈》系列亦如是。

為了拍《鬼吹燈》，曾上天入地。懸崖峭壁、戈壁風沙、冰河湖海，都得去。“《鬼吹燈》又很天馬行空，實際拍攝難度更高了。你越明白程序和操作，反而壓力會越大。”潘粵明說，自己年輕時吊個威亞還怪開心的，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以前拍古裝戲，站在 10米高的地方拍懸崖你還樂……現在就是萬般小心了，你來，就一定要做好準備。”為此，《鬼吹燈》一部 16 集的戲，就要拍幾個月。

拍《昆侖神宮》時，一場打戲崴了腳，有一個星期，潘粵明拍后面的戲都要坐在蘋果箱上。“哎，耽誤事兒了。”因此，越是危險刺激的戲份，潘粵明提醒自己，越要謹慎。但所有的選擇，都是主動選擇。看起來儒雅溫和的潘粵明，骨子里，是一個冒險家。中年之后，他的冒險，是題材，是表演，是一顆心不再被拘束，連接與突破，成為一體。

潘粵明

松弛

懸疑劇最大的點，是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不斷挖坑，不斷深化線索，不斷鋪墊，不斷補坑。”潘粵明說，這才是它最吸引人的所在。“當然，越往深處走，對創作團隊要求也越高。”為了走向天明，團隊所有人也要經歷無盡的黑暗和輾轉。

“所以你問我這幾年怎么保養的，真沒怎么保養。就是心態吧。保持足夠的休息，吃點好吃的，投入自己所喜歡的事，仔細地琢磨，做好準備，然后專注地拍攝。”沖突、激烈的那些面，都交給了劇。閑下來時，潘粵明整個人淡淡的。他喜歡畫畫，不間斷地畫。“是從父親和朋友那邊得來的習慣。沒事在紙上畫兩筆，或者看到事物就畫出來，在網上、在生活中分享給大家，這種快樂也是其他所不能替代的。”

“運動有運動的快樂，美食有美食的快樂，休閑也有休閑的快樂，書畫就是其中一種。”他說。

這幾年，微博上有 # 和潘粵明一起畫畫 ## 和潘粵明一起寫字 # 的話題。采訪時，潘粵明算了一下，發現自己連續簽到正好是 2222 天，也收到了粉絲艾特自己的上萬幅畫。最近，他甚少在微博上發畫了。“也是因為希望先把生活中一些事做好，再畫點小手稿。”同時還因為自己的潮牌 PSS（panda super super）開發，關于大熊貓的繪畫，也先抱歉地沒有第一時間在微博上發布。“喜歡熊貓的原因，我之前也大概說過。原先也和粉絲調侃過，熊貓奶兇奶兇的，還熬夜，有了黑眼圈。越畫熊貓，越覺得它黑白分明、剛柔相濟，有很多道理在里面。而且它是中國的國寶，既能代表大國形象，又非常可愛。”熊貓體格其實強壯如一頭熊，咬合力也很強，但拿起竹子開啃的形象，又嬌憨可人。每每想到要畫熊貓了，潘粵明就會不由自主起一身雞皮疙瘩，是激動的。有的時候，忙到連畫筆都摸不到，他也會念想著，趕緊把手邊的活做完，將快樂留給畫熊貓。“這么多年都喜歡熊貓，也是希望借助這可愛的動物去表達對生活的感受，以及傳遞一些生活態度。”這也是充電。“就像吸收汲取了生活中的能量，再在劇中釋放。”

懸疑劇近幾年逐步發展，漸漸進入工業化，潘粵明也切身感受到。小時候，會讀 007、大偵探福爾摩斯的書，后來又看柯南漫畫，再后來，演了懸疑劇，一條線，脈絡始終。“有的劇是戲包人的，角色對調其實也行，演好人的也可以演壞人，演壞人的也可以演好人。”說起戲來，他又滔滔不絕了。

后來問，拍冒險戲，會擔心安全、會怕怪物嗎？潘粵明的回答有點半開玩笑，十幾年前拍戲出過一次車禍，從 20 多米的高處摔過。“我后來就基本看開了，認真生活就行。”認真過的生活里，可以一整天都足不出戶。看看體育新聞，看看歐洲杯，再畫畫自己想畫的東西，做做喜歡的瑣事，例如做飯。“你看，畫畫、做飯也都是整合和搭配的藝術，這就是讓人上癮的地方。”

“它們和拍戲有共性，都是整合，只是換了環境。”拍戲時，要調動自己所有的神經和人生經驗，生活里，潘粵明也越來越“松”。“我工作時的緊張，就是為了更松弛、更放松地去享受生活。”

未來，拍拍好作品，享享好人生。還有很多事想做，想把自己戲里的人物跟自己的品牌以及熊貓做一些結合，潘粵明說 ：“這都是我想和大家分享的部分，也是我最好的動力來源。”

攝影：張悅 / 策劃：張婧璇 / 統籌：王禹斯 LilyWang / 造型：BK  / 采訪 & 撰文：孫三好 / 妝發：Matt / 外聯制片：羅杰 / 攝影助理：穆嘉東、KATE / 服裝助理：段雨、李赫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