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霏

張雨霏擁有一副超具感染力的招牌笑容。

“太開心了，一直很期待今天的拍攝。”邊準備妝發邊聊起今天的拍攝，說著便是一陣笑聲。

自稱是典型的白羊座性格，像“二哈”一樣橫沖直撞，三分鐘熱度，唯獨對待游泳是個例外。“游泳是我唯一一個堅持了這么多年的事情。”

張雨霏

的確，從3歲跟著媽媽在泳池邊撲騰，5歲開始接受專業訓練，張雨霏已與泳池為伴超過二十年。

運動員的生物鐘被大賽分割為周期，每一個奧運周期都見證著她的成長。青少年時期就被冠上“下一個蝶后”的稱號，沒想到里約的第一次奧運之旅，18歲的她緊張到僵硬，只拿到200米蝶泳第六名。四年間，她的成績起起伏伏，但是她深知：“下一場比賽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不在失敗的泥潭里沉淪，是一個成年人的必修課。”終于，東京奧運的泳池見證了她的破繭成蝶。兩金兩銀，并創造新的女子200米蝶泳奧運會紀錄，是她交出的成績單。

但對登上頂峰的運動員來說，冠軍并不意味著終點。拿完冠軍之后，冠軍之路怎么走更難。

張雨霏

問張雨霏：你覺得自己學會冠軍之路怎么走了嗎？

答：現在已經慢慢摸索出門道了。

“不只是說我贏得了第一，而是心態上逐漸成長為一個冠軍，有著悠然自若，有著大氣凜然，有著責任感，有著明確目標，還有著無畏輸贏的心態，那叫冠軍。因為她是真正的自己的冠軍。”

張雨霏還在不斷攀登，毫無疑問，巴黎的她，將會是再次蛻變的自己。

張雨霏

冠軍之路

2021年7月，東京水上運動中心，第四泳道的張雨霏一騎絕塵，2分3秒86，破了前輩焦劉洋保持的奧運會賽會紀錄。

還來不及慶祝，她只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領完獎，頭發還是濕的，她迅速奔向下一個項目——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她擔任第三棒。

交接之時，澳大利亞隊和中國隊死死咬住。面對對手的沖擊，張雨霏全程踩著世界紀錄，守住了領先優勢。最終，中國隊以0.04秒之差，險勝泳壇霸主美國隊，并以7分40秒33的成績刷新了世界紀錄。

張雨霏

80分鐘內，張雨霏奪得兩枚金牌，這是奧運歷史上第一次有選手在一個比賽日內連奪兩金。不到兩個小時，賽會紀錄和世界紀錄分別被打破一次。

“腦子里第一個想法是，可以退役了，再也不要游兩百米蝶泳了。”賽后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她大笑著說。但這確實是她腦海里一段時間里的真實想法。

“我感覺我跟200米蝶泳的關系，就很像學生跟老師之間的關系。”張雨霏作了一個有趣的比喻，“無論你跟老師有多親近，關系有多好，多么無話不談，但你始終都會對他有一份敬畏之情。”

張雨霏

她解釋說：“200米是50米的4倍，但是200米蝶泳的難度遠不止4倍，甚至有可能到第四個50米的時候，就已經游不動了。所以每次游的時候我就感覺在打開一個盲盒，最終的結果跟我想象的結果可能會有很大的出入。但50米和100米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概率是可以控制可以預期到的。”

“完全在掌控之中”的感覺在她的游泳生涯中僅出現過一次，就是東京奧運會那一次。

張雨霏

“選擇權在自己手里”

尤其是對比第一次登上奧運會之時的自己，那是張雨霏至今不敢回看的一屆比賽。

被稱作“天才少女”的她，2012年在短池游泳世界杯北京站爆冷擊敗劉子歌，一戰成名。17歲在喀山世錦賽奪得200米蝶泳銅牌，還在預賽破了世界青年紀錄。

緊接著就是里約奧運會。比賽前，她梳起哪吒的發型，打趣稱：“風火輪準備好，就等決賽鬧海了。”可是到了決賽現場，她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最終拿了第六名。賽后采訪，她憋著眼淚，苦笑：“對不起教練和觀眾的期望。”

張雨霏

“我健忘，好的壞的我都不會在記憶里腦海里留存太久，不會沉浸在拿了第一的喜悅當中，難過也確實會難過，但是基本上睡一覺就沒有什么事情了，因為我認為它過去就是過去了。只有里約奧運會的比賽是唯一一個，到現在八年了，比賽視頻我到現在都不敢回看。”

一看就會重新經歷一遍當時心理和身體上的痛苦，仿佛又比了一遍。身體的痛苦來自于日復一日的超負荷訓練，心理的痛苦可能要花更多時間才能傷愈。

也許是來自于孤獨感，這一路走來，她能感覺到這條路上的朋友越來越少。“很多人在18歲的時候會選擇去上大學不練了。就覺得這條路怎么走著走著，就只剩你一個人了。”也許是來自于自我懷疑。明明付出了努力，比賽的成績就是達不到自己的預期。

雖然她說一開始游泳并不是她自己主動的選擇，但是經歷了里約奧運的那場“18歲成人禮”，她一夜之間意識到了自己要什么：“就好像選擇權在我自己手里。”

張雨霏

破繭而出

2017年，教練崔登榮開始執教張雨霏，他當時開玩笑地形容張雨霏“像是一臺搭載了超跑機器的極品飛車，外觀卻是一堆破銅爛鐵”。

首先要做的，就是改變技術動作。崔登榮從基礎的矯正開始，重新塑造張雨霏的運動習慣和肌肉記憶。這個過程中，教練又發現另一個問題：張雨霏有先天性脊柱側彎，這導致了她在雙臂向前劃水的時候一前一后、一深一淺，并不完全對稱。

羽化而出要歷經痛苦的掙扎和不懈的努力，堪比重生。前方隱藏的未知是，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改變動作就能超越以及能多大程度超越曾經的自己。陣痛期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甚至更久。

張雨霏

為了鍛煉上肢力量，她負重40公斤引體向上，即使完成訓練計劃，她還會不斷給自己加碼，付出更多去修正自己的動作。與此同時，教練的標準卻在不斷提高。有時候訓練強度大得直掉眼淚，但她心里一直憋著一股勁。

談到自己和崔教練的關系，張雨霏又露出了調皮的一面。“都是命啊。”她拖著聲音長嘆，“他前兩天還給我看一張照片，他說：‘你看2017年我的頭發還是黑的，帶了你7年，現在頭發白了一半了。’老說是我氣的。”

終于，從里約到東京，她在讓她不敢回望的奧運會賽場上證明了自己，也為教練和團隊的每一個人證明了實力。上一代“蝶后”焦劉洋激動萬分：“屬于張雨霏的蝶后時代來了。”

200米蝶泳頒獎儀式后，張雨霏將金牌掛在了恩師崔登榮的脖子上，將榮譽獻給了教練。

張雨霏

“蝴蝶翅膀的能量”

新的蝶后時代來了，而且來勢更兇猛。2023年日本福岡世錦賽上，張雨霏先在女子50米蝶泳決賽中出場，十幾分鐘后，又躍入了女子50米自由泳半決賽池中。為了和隊友沖擊4×100米混合接力冠軍，張雨霏放棄了自己的主項200米蝶泳，為中國隊收獲了這枚含金量十足的混合接力金牌。

即將踏上自己的第三屆奧運會征程，從八年前的懵懂緊張，到四年前的渴望證明，如今張雨霏將自己的心態總結為享受過程。當然最高目標還是很明確，就是要超越自己東京奧運的成績。

張雨霏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跟東京奧運會那時相比不一樣了。

“以前我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感覺，感覺每天都是煎熬的訓練。如果我能早一點懂的話，可能會早一點去享受訓練和努力的快樂。”她說。

張雨霏

回到文章一開始的問題：如今的她，學會怎么走這條冠軍之路了嗎？

也許不用她去回答，作為觀眾，用眼睛觀察便可得到答案。

是在時尚雜志拍攝現場，自信駕馭時裝；是向對手敞開的真誠擁抱；是在2023年的全國冠軍賽上，她坦然笑著說自己學會了輸，接著又霸氣地補了一句：國際比賽的張雨霏不會輸。

成為真正的自己的冠軍，需要實力，更需要智慧。永遠不要低估蝴蝶翅膀所能扇動出的能量。

攝影：陳漫 / 總策劃：Angela Zhou、高冷  / 形象：BAZAAR王古古 / 編輯：33、Christine / 采訪、撰文：付茸 / 化妝：李欣轅 / 發型：Andy / 制片：C·SIDE / 美術：Youngz樣子（一茲） / 美術助理：呼呼（一茲） / 宣傳：Wendy / 服裝統籌：XIXI / 服裝助理：康康、思宇 / 品牌鳴謝：D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