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靜 | 我選擇的路,我就拼命地走

    她是隋文靜,中國花樣滑冰雙人滑運動員,2022年北京冬奧會花樣滑冰雙人滑金牌獲得者,是堅守多年,從零開始,一路登頂的中國花樣滑冰運動員。花樣滑冰在我心里是一個非常崇高的存在。它在我生命里的意義就是讓我不斷堅持,找到真實的自己,再用它賦予我的美好去照亮更多人。

    隋文靜 | 我選擇的路,我就拼命地走

    隋文靜

    隋文靜很愛笑,但在北京冬奧會花滑雙人滑決賽最后一個動作完成的瞬間,她哭了。年少成名,遍身傷病,跌入低谷;爬起來,又跌倒,再起來……金牌與鮮花,病痛與淚水,一位花樣滑冰運動員15 年的堅韌輪轉,升華成了一段堅持夢想的華美樂章。

    在隋文靜心中,最美的位置一定是留給花樣滑冰的。幼時的她覺得那是力與美的結合,而今天,她認為花滑不能被任何人定義:“花樣滑冰在我心里是一個非常崇高的存在。它在我生命里的意義就是讓我不斷堅持,找到真實的自己,再用它賦予我的美好去照亮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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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文靜

    比別人苦很多,但這就是我最美好的童年

    在2003 年3 月的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上,美國華盛頓MCI 中心體育館里近2 萬名觀眾同時起立,為一對中國選手鼓掌.花樣滑冰選手申雪、趙宏博完美演繹了作品《圖蘭朵》,一舉奪得雙人滑冠軍。此時,在哈爾濱家中坐在電視機前小小年紀的隋文靜心潮澎湃:“這個運動好美啊,我也要學花樣滑冰!”

    巧的是,隋文靜無意中發現,奶奶開的洗車房樓上正好住著花樣滑冰教練王鈞祥。近水樓臺的小文靜常去和王教練討教有關花樣滑冰的知識,并說服了父母帶自己去學滑冰,她的花滑人生就此開啟。

    幼年的隋文靜體弱多病,父母覺得為了強身健體,滑冰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沒想到隋文靜如同著了魔,每天只想著滑冰。在他們看來,女兒文化課成績優異,應該繼續讀書、考大學,走一條更平坦舒適的路。父親對隋文靜說的一句話,讓她至今記憶猶新:“冰場是白色的.在堅硬的冰面上受傷是家常便飯;花樣滑冰賽場一直是歐美人的天下,俄羅斯人‘壟斷世襲’的地位也很難超越。”后來,即使父母反對,隋文靜仍然想盡辦法每天去滑冰。

    小學四年級寒假的一個下午,哈爾濱下著鵝毛大雪,母親為了把隋文靜留在家里,對她說:“去可以,走著去。”沒想到倔強的隋文靜一口答應。零下30 攝氏度,積雪沒過膝蓋,她深一腳淺一腳,兩小時步行,終于抵達冰場。這股倔強勁兒讓父母無可奈何,也相信了隋文靜對花樣滑冰熾烈的熱愛,自此轉變態度,支持她前行。

    時至今日,父母想起當時的情景都會嘆息:“這孩子,連童年都沒有。”但隋文靜并不覺得:“訓練、比賽,以及所有我和花樣滑冰共處的時光就是我的童年。雖然比同齡的小朋友苦很多,但這就是我最熱愛的事,也是我認為最美好童年的樣子,我很快樂地享受著這個不斷蛻變的過程。”

    2007 年,隋文靜的啟蒙教練陳秀靜找到她討論下一步的計劃:“你要不要嘗試一下雙人滑?這是個機會,但雙人滑女運動員要承擔加倍的受傷風險。”隋文靜當即接受了陳教練的建議:“只要能夠成長,不怕苦和累。”

    也就是這一年,隋文靜和韓聰開始結緣,從此搭檔至今。相對單人滑,雙人滑的訓練量幾乎翻倍,發力和運動軌跡也有很多不同。第一個星期訓練結束后,隋文靜回家對母親說:“媽,我除了十個手指甲蓋不疼以外,其他所有地方都疼。”如此強度的訓練竟然持續多年,捻轉、托舉、拋跳,隋文靜無數次跌落冰面,爬起來繼續。

    隋文靜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練拋跳的感受:“害怕?一點也不。我可喜歡飛了!”但聊起有一次面朝冰面墜落、鼻骨骨折的經歷,也是印象深刻:“我從韓聰哥的手里掉下來,真的像電影一樣,眼前的畫面變得特別慢、特別清晰,一幀一幀,我的臉離冰面越來越近。我在想:自己要毀容了……”

    冰場面積有限,白天的訓練時間被分配給冰球、短道速滑等隊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隋文靜和韓聰只能從凌晨2 點開始使用場地。有一次,他們像往常一樣,凌晨2 點準時上冰。隋文靜在一次拋跳后趴在冰面上,半夢半醒間站起身來,感覺自己在流汗,伸手去擦,才發現是冰碴剮破了眉毛,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趕緊到醫院縫合處理。第二天凌晨2點,隋文靜的身影還是如常出現在了訓練場上。“沒覺得因為掛彩就要休息,不付出一點代價,怎么能練成?”如今,那道疤痕還深深刻在隋文靜的左眉上。

    經過幾年苦練,隋文靜和韓聰在2009 年全國花樣滑冰錦標賽上,以黑馬姿態獲得冠軍;到2012 年,接連獲得四大洲賽冠軍、世青賽三連冠等多個國際賽事金牌。隋文靜收獲了年少得志的喜悅,但接下來要面臨的,卻是青年時期的重大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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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文靜

    三年封閉,我做了一件很酷的事

    2012 年起,隋文靜傷病不斷。韌帶松弛癥、骨垢炎和過往訓練中累積的頑疾,讓她很難完成高難度動作,但即便是這樣,2016 年4 月,他們還是在花樣滑冰美國波士頓世界錦標賽雙人滑中刷新最好成績,獲得了亞軍。賽場邊的隊醫都忍不住落淚:“換做一般人,這種程度的傷早就不能走路了,她卻還在堅持比賽。”

    2016 年,隊里決定給隋文靜做手術醫治腳傷。一向堅強樂觀的隋文靜,在手術過程中淚流不止,因為能否重回賽場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手術持續了四個多小時,她能清晰感覺到手術的細節和過程。麻醉師不斷加注麻藥,隋文靜終于安靜地睡著了。

    這次手術完成了軟骨切除、韌帶連接、肌腱修復等多個治療。隋文靜醒來之后發現自己兩只腳被包扎得像“阿童木”,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任何一次下意識的抬腳,都會讓疼痛變本加厲;她只能依靠止疼針,每天睡三四個小時。

    在醫院康復期間,正值2016 年里約奧運會,看到中國女排奮力奪金,隋文靜流下熱淚。之后,隋文靜和女排隊員朱婷成了好朋友,彼此分享訓練的喜悅和傷痛,隋文靜也由此汲取了希望和動力:“其實所有運動員都付出了很多,除了熱愛,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堅韌的品質和不屈的毅力。我應該向每一位運動員致敬和學習。”

    臥床三個月,眼看體重從80 斤漲到100 斤,除了減肥,更可怕的是要從頭開始學習站立,用學步車學習走路。一開始隋文靜每天都在心里發問:“我還能滑冰嗎?還能回到我最愛的冰場嗎?”隊友的鼓勵,搭檔韓聰的陪伴,以及趙宏博教練用自己在2005 年跟腱斷裂康復后順利參加都靈冬奧會的經歷為隋文靜打氣,都讓她漸漸平復心情:“ 不想以后,只專注當下,先把眼前力所能及的事做好。”

    經過漫長和痛苦的康復訓練,2017 年2 月,隋文靜和韓聰重回賽場,以歷史最高分225.03 分第四次奪得四大洲花樣滑冰錦標賽雙人滑冠軍;并在同年3 月,芬蘭赫爾辛基花樣滑冰世錦賽首次加冕世界冠軍,成為中國的第三對雙人滑世界冠軍。他們以一曲《憂愁河上的金橋》征服了觀眾和裁判,在搭檔十年之際,迎來了自己的蛻變和新生。

    2018 年,帶傷參賽的隋文靜與韓聰以0.43 分的微弱劣勢,在平昌冬奧會收獲了遺憾的銀牌。此后,隋文靜全情備戰2022 年北京冬奧會,因為疫情原因,在北京首鋼園區開始了長達三年的封閉生活和訓練;生活半徑縮小到500 米,與家人只能隔著鐵柵欄見面。“很多人沒辦法忍受隔離和封閉,但是我告訴自己必須堅持。現在回過頭看,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酷的事:多少人能有機會在人生的三年里專注做好一件事呢?”

    三年的封閉生活,對隋文靜來說一點也不寂寞。每天固定八個小時的專業訓練之外,她用各種課程把業余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聲樂、小提琴、書法、演講、日語……她為自己營造了一個更加充沛豐盈的精神世界:“我感受了藝術不同側面的魅力,明白了每個人對問題的思考都有不同的切入點,也從不同角度對世界有了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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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文靜

    堅持的意義

    2022 年,隋文靜和韓聰終于再次出現在了冬奧會賽場:“北京冬奧會來了!責無旁貸,自己家門口還讓著誰呀!”

    “自始至終”是隋文靜參加北京冬奧會的真實寫照.2 月4 日,冬奧會開幕式當天,隋文靜和韓聰就上場進行了團體賽短節目的比賽;而決賽要在15 天之后臨近閉幕時才舉行,他們最后一個上場,也是中國隊的最后一個奪金點。這15 天里,隋文靜不斷見證著中國隊獎牌的誕生,蠢蠢欲動,但必須按捺心情;努力克制,但又要保持興奮。2 月19 日,決賽日終于到來。由于長時間節食控制體重、高強度訓練加上長期精神緊張,隋文靜上場前在電梯里暈倒了,被隊醫喚醒之后,立刻步入賽場。此時俄羅斯選手已經以自由滑成績155 分幾乎完美的高分贏得全場盛贊,隋文靜和搭檔、教練商議后決定,以最高難度動作力爭金牌。

    這一次,他們再次選擇《憂愁河上的金橋》作為決賽曲目。上場前,隋文靜對韓聰說:“這是讓我們獲得第一個世界冠軍的節目,會帶給我們好運,每一次我們最后上場的時候都可以創造奇跡。這次也可以。加油!”

    如泣如訴的音樂在冰場上飄蕩。隋文靜和韓聰以一百二十分的專注飛揚著,享受著,成功完成了“捻轉四周”的高難度動作,用充滿力量和藝術感染力的表演征服了評委,在14 億人的歡呼和感動中,終獲冬奧會金牌,圓夢北京。

    隋文靜說,直到今天,父母都不敢看她的任何比賽直播。“我和他們說:‘別擔心!再讓我好好玩幾年!’我要以快樂的心態過接下來的人生,我選擇的路,我就拼命地走。”

    與多年前相比,《憂愁河上的金橋》之于隋文靜,也有了不一樣的意義:“四年前,我覺得教練、家人、搭檔是我的光。今天,我要成為那束光,希望通過這個作品照亮大家,也通過我的成長讓更多人看到堅持的意義,在困難中站起來,看到希望。”

    編輯:李津 / 攝影:蘇里 / 撰文:郭蓉 / 妝發:陳凌 / 造型:秦蕾 / 編輯助理:李欣宇 / 服裝助理:耿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