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s(Hans 曾參與創辦土豆網,前騰訊高級戰略總監。即刻 AIGC 圈子主理人。)
Hans | 要創造
這些年,Hans 花了很多時間研究人工智能。先突破語言學,然后走到人類學,再進入純數學的世界……他花了幾千個小時在這件事情的學習上,究其動力,是他對一些最基礎的問題的持續關注。
比如說公平性;比如說每個人都有創造的自由,每個人都有尋找自我,打破內在枷鎖的可能;我期待社會能夠對這些東西有一種支持,而不是抑制;我也期待對地球的保護,期待大家對和平的熱愛。
Hans
Q&A: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關注人工智能的?它源于某個事件、某個問題、某個人,或者某件東西?是什么喚起了你對這件事情的好奇心?
Hans:其實我真的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節點。但是因為你了解我上一個創業項目,所以這就特別容易理解。我肯定是在在線教育創業的那個過程當中,意識到 AI 能夠解決認知問題和個性化學習的問題。當你提到人的時候,我能想到一個在計算機行業大家可能都認識的人。這個人其實是喬布斯背后的人—艾倫·凱。他曾經寫過一些很酷的話被喬布斯在iPhone 的發布會上都引用過。
艾倫·凱這個人非常傳奇,他在施樂實驗室研究人類和機器之間交互,但是他更感興趣人類的創造力。他一輩子都在研究怎么樣讓兒童能更好地學習。這個人對我也有很大的影響。我借他的一些視角去研究了很多認知科學和AI 的東西。
沿著最初的好奇心,你認識這件事情的過程是什么樣的?那個認知的“鏈路”,它在您的大腦和經歷里大概是什么樣的?
Hans:我特別好奇、特別關注的核心問題就是人是如何創造的。一開始我自己不確信,直到后來認識到艾倫·凱跟史蒂芬·平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最好的研究對象應該是在沒有被文化洗腦,沒有被告訴怎么學習,沒有被告訴怎么創作,沒有被規范的時候。這個研究對象才是在理解創造力和認知的一個最基本的狀態,就是最原初的狀態。
所以在這個時候這種強烈的好奇心把我推到了神經網絡學習里面,就是對大腦、對語言強烈地好奇,然后再順著這個路徑去認識AI。大概是這么一個過程。
有一個我比較好奇的事情是,現在我們能感覺到你再去認知一個你感興趣的事情的那種興奮。我不知道你的這種狀態是一直都這樣嗎?還是說在這幾年因為關注人工智能,它會跟以前特別不一樣?
Hans:認知結構的形成必然是連續的,它不可能是飛躍和持續飛躍的,就好像很多人認為技術是在指數型進步的,但我認為這種看法是錯的。
那認知的熱情的部分呢?有變化嗎?
Hans:我覺得會有。年輕的時候,那種熱情是基于一種空想主義,就是你會有一定的幻想的部分。現在可能有一種“樓閣在不斷往上搭,對世界有了不同切片的認知”的那種熱情,然后改造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這種強大的工具已經可以實現最初的某些幻想、或者信仰的時候,那種熱情會成倍地加溫。
無論是你從認知的角度,還是從人工智能的發展,你都會發現未來走得越來越近的時候,如果你沒有被別的東西擊打,比如說生活的重壓或者是被什么困惑主導的話,我認為理論上你的熱情會越來越高漲,好奇心也會越來越放大。
芝諾有一句話就是說,你的認知就像一個泡泡一樣,你知道的越多,那個泡泡就越來越大,泡泡越大的時候會產生一個更有趣的現象,就是你感知到的未知也越多,你感受到未知越多,你的好奇心和熱情可能也就越大。當然也可能有人會覺得更恐懼了,發現我知道越多還反而就是自己更越來越無知了。但是在我身上當我感知到那泡泡越來越大的時候,我會覺得我越來越覺得未知的東西更令人興奮。
Hans
關于人工智能,你最期待的是什么?
Hans:我最期待的是跟人工智能無關的東西。但是它們肯定都會被人工智能所驅動。
比如說公平性;比如說每個人都有創造的自由,每個人都有尋找自我,打破內在枷鎖的可能;我期待社會能夠對這些東西有一種支持,而不是抑制;我也期待對地球的保護,期待大家對和平的熱愛。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這些東西我認為都能夠出現關鍵的解決方案上的選擇和變化。因為它實際上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這樣的東西。
赫拉利在《未來簡史》里寫到過他的害怕,就是算法被極少數人統治,被個體擁有。說得再更具體一點,在語言學上我們最害怕的是人工智能是不透明的。你不知道它是怎么預測出下一個詞、下一句話、下一個情感的共鳴,但你就是慢慢相信了它。如果AI 是不可解釋的,他的推理過程是不可解釋的,那么我們認為這個AI 是非常恐怖的東西,因為它可能隨時控制你。
為什么我們天天在討論可解釋性這件事,包括特德·姜,他反復要說ChatGPT 其實是一種縮略版的互聯網服務,其實他想警告大家,它存在歪曲世界的事實的可能性。現在還好,現在大家還有一些所謂的批判性,等到后面更多的這種超級智能的工具出來的時候,我們看到在電影《HER》里面看到的場景,人工智能會像你最親密的伴侶一樣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些都是眨眼之間就要實現的事了。所以你肯定會害怕他,因為他控制著你的一切。
如果你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你就會被這種算法主導的系統直接控制。它可以是TikTok 這種算法的1 萬倍的力量。所以在社交網絡上,我經常會告誡大家要保有批判,要保有創造自信,你要從創造的角度去用它,而不是從消費的角度去用它。只有這樣,這些東西才會成為你生活的利器。
關于人工智能的討論,還有什么有意思的觀點可以跟大家分享。
Hans:很多學者的觀點都讓我印象深刻,比如說赫拉利寫到的我們可能會被一種超級智能控制。但是隨著對人工智能這個東西的了解和時代的推進,我可能不太贊成他了,我可能會相信像戴維·多伊奇的看法。他有一本知名的書叫做《無窮的開始》。他認為我們所了解的世界,我們看到的世界都只是非常有限的、非常小的一塊“世界”,而知識本身是無窮無盡的,你了解的知識越多,你越能看到新的世界,而那個時候再去討論人工智能的時候,你就不會像我們今天這樣陷入到各種各樣的幻想之中。
另外,人工智能學習的是我們人類積累的知識,但創造新知識還得靠人。這個觀念來自于史蒂芬·平克。靠譜的知識和有價值的理論還是要靠人去發現,到今天為止都是這樣。
我知道壞的教育對人的創造力的破壞有多可怕。所以非常核心的基石是個體的解放。個體的解放靠什么,最簡單的就是創造。個體的解放不僅來自于你,也來自于你更理解世界,更有方法去探尋世界的真相。
黃俊杰(黃俊杰 參與創辦愛范兒,曾任《第一財經周刊》主筆、
《好奇心日報》聯合創始人兼聯合主編,現任《晚點 LatePost》主編、聯合創始人。)
黃俊杰 | 關心、好奇、害怕、討厭和不確定的偶然因素
采訪里,黃俊杰講了很多關于人工智能的發展中他討厭的事情。討厭、害怕、關心、好奇—在他的回答里,這四個詞常常一起出現。伴隨其后的,還有題目里的最后一個詞組“不確定的偶然因素”。以及,我們問他,如果有這樣一個填空題,人工智能是什么。他會怎么填。“人工智能打著誰的商標?”他非常迅速地把這個填空題也填成了一個問句。
一個人在職業上怎么有機會變成一個更獨特的人?這些計算機推動的自動化的系統都在有效地幫助公司消解一些原來需要依賴人的簡單工作,而且它的速度很快。有可能最后變成,一個職業上在初級階段的人,要去跟一個效率極高的系統去競爭。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黃俊杰
Q&A:
關于人工智能你關心的是什么?
黃俊杰:我覺得大家在討論人工智能的時候,尤其是和ChatGPT 相關的東西,這里面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我不太想用抄襲這個詞,但是它確實是類似這樣的行為。
我們舉例子的話。比如,在英文世界里產生了一個新的詞、一個新的概念,翻譯軟件是沒有辦法把它翻譯出來的。一定是有個人做出了這個翻譯。你見到的任何一個其他翻譯軟件都是這樣。它就是這么把它抓過來,讓大家在使用這個工具的時候被自動調用出來。但是這個背后的貢獻者是誰,你不知道。
翻譯只是一個小小的行業,大家也都沒什么感知,但實際上這個行業已經非常糟糕了。我最早兼職做過幾年翻譯,翻譯過新聞,也翻譯一些跟商業相關的東西。我大概理解翻譯的工作是什么樣的。譯者要去理解一些東西,也得找別人的翻譯來參考。這個借鑒過程是不可避免的。這發生在人身上,是一個很慢的過程,但是當 AI 被用于翻譯軟件,一切就加快了,變成在輸入框里面粘貼一下,結果就到我面前了。它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友好的光標,但對我來說背后的所有的東西都是隱形的。
翻譯只是一個行業,但 GPT-4 有希望影響各種行業。
以前我們都用搜索引擎。搜索引擎最早其實很笨,它不會直接告訴你答案。當你搜索之后,它讓你去別人的地方去獲得信息,獲得服務,對方獲得流量。在之后的發展里,流量越來越集中到一個地方、信息來源越來越模糊。包括很多人喜歡的維基百科。它把所有的信息組合在一個頁面里面。雖然有各種長鏈接告訴你這東西最早來自于什么地方,但當一個維基百科詞條呈現在一個讀者面前的時候,你不太關心這個信息是從哪里來的。它看上去就是一個真理一樣的存在。它從全網各個地方搜羅來那些信息,那些小地方的流量被它吸走了,越來越少的人能去到那些地方。這其實是一個信息的集權。生產信息、把信息放到網上的人,得不到流量回報,這是在破壞整個互聯網的激勵機制。
維基百科影響力還小點,但是ChatGPT 就不是這樣了,它變成了一個對話框。除非你特別去跟它說,我想要你推薦一些特定的網站,否則它就直接給答案。它像一個助理一樣給你結果,背后的那些東西相對是隱形的。作為一個用戶,作為一個獲得信息的人,跟信息最初的來源,你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遠了。
我覺得這是一個挺大的問題。到底這個信息是哪里來的,你現在是越來越不知道了,而且你越來越不想知道。
ChatGPT 的每個回答,其實都不是ChatGPT 想出來的,這里面的所有的信息、所有的風格,都是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點由一個活生生的人寫下,所以它有一天才會在你的需求下被ChatGPT 組織成一段文字給你。我覺得這是一個極大的不公平。就是每個人貢獻的一些東西都被它打碎了,然后被吸到了整個體系里面,在需要的時候吐過來,這是一個極度地抹殺了創作者的“過程”。如果完全是AI 創造的沒問題,但實際上它不創造東西。就是說,技術在越來越方便的同時,它把個體的形象變得越來越模糊。
黃俊杰
關于人工智能,這是你比較害怕的點?
黃俊杰:這不叫害怕,就是討厭的地方。之前有一次跟一個中國移動地方公司的管理者聊天,他就抱怨說現在辦公室的新人越來越笨。最早,運營商有大量自己的客服,他們一度有機會升到辦公室里。這些人工作非常辛苦,上廁所都要按分鐘記,但他們在這些非常枯燥的工作里面,磨練了一些溝通能力。后來這些工作被外包、被機器替代。
類似的還有比如說媒體最早都有很簡短的快訊。一些非常重要的作家、新聞人都是從這些上面一步步過來的,比如蓋伊·特立斯。
我真的害怕的是什么,就是簡單的工作沒有了。大家都覺得說你要有創意的能力,但你連最簡單的訓練都沒有,怎么變成一個更熟練的能夠去提出問題、能夠去解決問題的人?
舉一個美團的例子。當騎手接到一個單的時候,騎手會自己規劃路徑。不同的人,能力是不一樣的。很厲害的騎手可以更快找到路,更快送貨,也賺到更多錢。但是當厲害的騎手找到一條更快的路,跑了幾次之后,這個路徑就被系統學會了,成為默認的導航路徑。好處是所有騎手都可以跟著捷徑走,壞處就是人和人之間的能力差別被抹掉了。每個人的能力的高低不太重要了,就可以被隨時替代了,他對工資的議價權也就沒了。
我比較好奇的是接下來會怎么樣。一個人在職業上怎么有機會變成一個更獨特的人?這些計算機推動的自動化的系統都在有效地幫助公司消解一些原來需要依賴人的簡單工作,而且它的速度很快。有可能最后變成,一個職業上在初級階段的人,要去跟一個效率極高的系統去競爭。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每個項目,如果它背后需要錢的話,它都不會是你個人或者小團隊能做的事情,AI 成本很高。這就變成了有錢的公司去把人的能力給“沉淀”到一個系統上,然后再把它作為產品輸出出去。最終這些能力不再屬于一個個個體。我覺得這是一個不能讓我害怕,但確實是一個有點讓人厭惡的事情。另外我也很好奇它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而有什么能保證世界一定會往更好的方向再造呢?
尼爾·弗格森,是英國歷史學家,他之前有一次對談提到新冷戰的可能。他說大家看歷史,都覺得事情這樣發生了,再來一遍似乎也會按照同樣的路徑走,但很多事情是由非常非常強烈的偶然因素所決定的。
我們今天回頭想,過去幾十年,美國跟蘇聯沒有大打一仗,地球沒有毀滅是一個事實。但是在這個過程里面,有無數的偶然因素導向了這個結果。再來一次,不保證類似的結果。
類似的,一百年前,工業化生產線來了,一度美國藍領工人一周能打卡工作100 小時。后來在各種因素的影響下,人類找到了一個平衡,有了 8小時工作制。但沒什么可以保證:“當這個社會被AI 改造了之后,它的變化一定是更好的。”因為有很多因素都可以影響結果。
汗青(前京東產品負責人,現在給自己打工,
寫《青陳》(關于“廣義科技與產品文化”的newsletter),也喜歡做AI 繪畫和AI 攝影創作。)
汗青 | 從瞎興奮 到真興奮
汗青年過三十,厭倦了單一重復、少有熱情的工作,在四年前離開了以前工作的互聯網大廠。他說在此之前,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找到特別有熱情的事情做,但是最近找到了,是人工智能帶來的。
我發現我用完全不一樣的方式再去創作的時候,會有一種很輕盈的感覺。因為以前的我,不管是自己做美術的創作,還是上班的時候做技術方面的工作,你都要花相當一部分的精力,但現在很容易。所以,我覺得我挺相信一句話的,人工智能很有可能帶來一種生產力上的平權。
汗青
Q&A:
你大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人工智能關注,開始對它有好奇心的?
汗青:我最早注意到人工智能應該是因為電影。在2000 年前后,因為《黑客帝國》。就是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這么一回事兒。那個時候我十四、十五歲,也不是特別理解,就覺得是一個挺新鮮的玩意兒,跟著電影里面瞎興奮。
從當時到現在,您認識這個事情的過程大概是什么樣的?
汗青:我覺得可以總結成幾個階段。因為我自己小的時候是學美術的,我6 歲就開始學畫畫,后來學設計,所以對這種文藝的東西都比較感興趣,電影看得就比較多,所以一開始是一個純粹的興趣驅動。
然后這件事特別諷刺的是說,我大學畢業開始進入互聯網公司工作之后,它變成一個很工作驅動、很專業驅動的事情。
因為在我的記憶里,互聯網大概是從2008、2009 年開始,就一直在提人工智能。那個時候對我個人來說,認識人工智能這件事情就有些功利了。因為你其實是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去了解它,舉個例子,我前后待過兩個比較大的互聯網公司,我們在琢磨的都是人工智能怎么能更好地賣貨,怎么做生意,怎么做客服。在行業里面,我們關注的都是這個東西怎么能起到一個作用,在商業上產生更好的價值。
第三個階段我覺得其實是從去年開始的,大概2022 年初的時候,我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興趣驅動的狀態。但是這種興趣的驅動又跟小的時候那種離得比較遠的興趣不太一樣。現在就是,創業也好,自己寫東西也好,我都開始慢慢地把人工智能的工具用起來了,直到最近,我甚至把自己的項目都往這方面去轉,做了一些依靠人工智能的繪圖、影像制造等。
在我自己個人的社交媒體上,我打算持續地用AI 去創作。對我來說這挺有趣的。因為從最早的孩童時期的那種純粹的興趣,到上班了之后轉成一種功利的工作,那時候說實話我其實有點反感。因為都是聽說一些資本在做這個東西,或者是因為公司的安排,有的時候你沒那么相信它,但你必須得去對這個東西有一個特別夸張的吹捧。所以,實際上進入第三個階段,對我的改變還挺大的。
汗青
這種改變是什么樣的呢?
汗青:我覺得到了現在這個年齡,我還能對一個新事物這么的興奮,其實是很久都沒有找到的一種狀態了。就是在我們創作最頻繁的時候,幾乎就不睡覺了。我重新認識到自己還沒有完全對一個事物失去熱情。
其實我是在互聯網行業里面卷了10 年了,我也10 年沒有對一個事物這么有熱情了。我們這一代人,尤其是在互聯網行業工作的這一波80 后的畫像還是挺明確的。就是趕上了這一波的浪。但是到了2020 年左右,集體會有一個疲態。因為行業也在往下走,自己也可能進入到中年。你會卷得沒有激情,會變得麻木。
而且,我發現我用完全不一樣的方式再去做創作的時候,會有一種很輕盈的感覺。因為以前的我,不管是自己做美術的創作,還是上班的時候做技術方面的工作,你都要花相當一部分的精力,但現在很容易。所以,我覺得我挺相信一句話的,人工智能很有可能帶來一種生產力上的平權。
好多人都說你可能會被什么AI 替代掉,我一直都不這么看的原因就是我自己最近這種很有意思的創作狀態。我發現其實你腦子里那個東西—你的想法,你的靈感,你在這個階段的熱情—才是最重要的。
是,但是其實在大公司里邊,它的狀況跟傳統的、小體量的公司相比起來是不是不太一樣。人工智能會什么時候沖擊到這些崗位,你會有感知嗎?
汗青:這種替代就不用等了,沖擊早就到了。其實我跟你說個簡單的事兒,特別有意思,一個小事。就是我們今天打開一個購物的 App 上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廣告圖,可能它會給你推薦一個活動或者品牌,我以前所在的公司在京東大概從2017 年左右,這樣的圖片就根本不需要設計師去設計了,它完全都是機器自己吐出來的。在我的認知里面,還有的電商,可能還會更早一點,2016 年開始就在推這個事情了。
所以從大廠從業者的角度來說,我們這種危機感要早得多。因為比如剛才所說的這個功能,原來可能我一個團隊下面至少有兩三個小組專門做這件事情,但是在那幾年,我印象特別清楚,我們整個的編制在這塊就沒有了。今天我們想在手機App 上賣一件衣服,一開始它的那個推薦圖是一個黃色的背景。機器可以做到什么?機器可以做到說一旦它上線了一個小時之后,發現數據不好,可以自動地更換顏色、構圖、版式。這些事情靠人的運營是根本做不到的。
所以像類似這樣的變革,在互聯網公司里,其實機器早就開始在替代人的工作了。在未來,我覺得這個趨勢一定是越來越夸張的,所以在這一點上我覺得不用顧忌得太保守。總的來說我覺得未來大廠的人數,尤其現在結合了經濟本身的一個走勢,這些公司的預算都在做縮減,從人數的角度來說,一定會慢慢地變得更精煉,但是這不意味著人完全被替代。還是我之前那個觀點,由于還是需要有人在上面去把控方向,把控整個東西的調性,但是執行層面的崗位和工作毋庸置疑地會被大幅的縮減,這可能是我大概的一個判斷。
Odysseys.eth | 保持樂觀,因為未來不確定
在Odysseys.eth 的社交主頁上有五個并行的標簽—INTP、Stoic、碳基叛徒、證偽主義者、強對等主義者。這五個標簽互相沖突,但正因為互相沖突而得以在他身上統一。就像他在采訪里提到的,創造的可能性來源于未來的不確定。相信這個,所以保持樂觀。
我更關心的是這樣的技術究竟能不能真正做到一種民主化?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用它拓展自己的邊界和能力?因為,技術對權力可以有顛覆的影響,但權力也會把技術包裹于其中。
Q&A:
對于AI,你的認知過程大概是什么樣的?
Odysseys.eth :它其實不是一條線性的路,而是網狀的。
我本身是一個跨學科學習者。學科之間的邊界都是人為劃分的,它們并沒有所謂的明顯的邊界。認知的過程就像吹氣球,氣球在吹的過程中,它的邊界越來越大。某一天它碰到了人工智能,某一天又碰到了另外一個東西。
如果要去描述這個網狀的認識過程,它會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枝干,或者比較重要的部分嗎?
Odysseys.eth :如果有一個主干的話,那就是你怎么樣去理解一個真實世界,而不是腦海中意淫一個不可證偽的東西。
很多人感知到最近AI 領域的變化太快。我周圍有人會用到瞬息萬變這個詞語。真的是這樣嗎?
Odysseys.eth :我自己的感受是這樣。因為我本身的習慣已經全部被顛覆掉了,我突然要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重建。每天都會冒出新的東西、新的應用,都是那種我夢寐以求好久的東西,都一窩蜂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都出來了。
你夢寐以求的、一窩蜂出來的東西都有哪些?
Odysseys.eth :我去年就開始用GPT,我當時就寫到過我的感受。我讀書的時候非常希望有一個類似GPT 那樣的人工智能。它讀了所有的書,懂所有的東西。然后我邊讀書可以邊跟它交流。因為有時候讀到書里的某些內容很想討論,但是說真的有些書你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去交流。我現在逛博物館、讀書,都會開著GPT,邊聊邊讀。這感受是完全不同的。還有兩款跟Google 相關的插件。一款插件是比較早的,你在chrome下安裝以后,它也會在側邊欄給你一個顯示。就是之前你在Google 搜索結果,它順便也幫你問一下ChatGPT。但是ChatGPT 不懂最新的消息。所以它給出的回答有時候還不錯,有的時候就只是一般。但前段時間它又出了一款插件,等于它會把Google 搜索出來的第一頁的所有結果的所有文章全部讀一遍,然后幫你總結,每一句話后面還會跟一個像維基百科那樣的引用,在使用搜索引擎的時候,就跟標題黨沒有關系了,因為你直接就知道你想要東西是什么,而不是點開這個文章再去查。這讓我搜東西的效率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比如說像 Youtube 的視頻,有的時候有一些采訪動不動就兩個小時。可能這個人不錯,這個話題也不錯,但是你看一下標題就會想真的值得投兩個小時進去嗎?你會猶豫。現在有了插件,ChatGPT 就可以自動生成字幕,把內容全部讀一遍,它不僅僅是總結這個視頻講了什么,你甚至可以直接跟ChatGPT 聊天,聊這個視頻的內容。請告訴我他得出結論的邏輯過程,這個提法是否受到哪些批判,有沒有什么問題。當你引入一個無邊界的批判的視角,視野驟然擴大,我一下子都有點不適應。
關于人工智能,你最關心的是什么?
Odysseys.eth :我更關心的是這樣的技術究竟能不能真正做到一種民主化?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用它拓展自己的邊界和能力?因為,技術對權力可以有顛覆的影響,但權力也會把技術包裹于其中。
關于人工智能,你最期待的是什么?
Odysseys.eth :我希望它跟人類能夠有更進一步的融合。不是某種對抗關系。其實我們現在所有人都是一種半碳基半硅基的生物。就像今天我戴著AirPods 跟你講話;而你的智能手機其實是你的第三只手、第三只眼睛……
這個過程可能是像光譜似的,沒有很清晰的邊界。但是過了10 年去回望,你就突然發現:我們已經這樣了。然后同時,將人類從重復性的勞動中解放出來,給人類更多的選擇權,你可以完全基于自己的愛好想做什么去做什么,但是當然這得是在社會分配結構很好的前提下。
就等于是 Sam Altman 前幾年的一篇文章《萬物摩爾定律》里寫到的,所有的技術在今天其實形成了一種指數發展的效應,更好的工具幫助我們制造出更好的工具。
比如說當人工智能技術發展了,是不是也可以在核聚變領域取得突破,能量成本的降低它會導致什么?人類有可能不再陷入一種零和博弈的狀態。
關注人工智能的經歷有沒有給你帶來什么改變。
Odysseys.eth :對人工智能的學習方式—比如說對計算機的算法了解更深,反過來會去思考自己的學習方式和自己應對世界的算法。我可以舉其中一個例子,比如說有一個算法是叫做貪心算法。可以看作你在一個霧氣蒙蒙的天氣里面去爬山。貪心算法就是你只往高處走,但你只能看到周圍10 米。這個算法它最終大概率是把你帶到一個局部性的最高處(即:局部最優)。但是你爬到一個小的山峰上,你就下不來了。這時候去討論算法的話,你就要有一些隨機性的跳躍。
前幾年不是有一個新聞,說有一個高速公路的收費員被裁員了,她那時候就在新聞里面說,“我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會做。”因為她非常適應所謂的局部性的高峰,整個山峰沒了,她也就跟著“消失”了。
就是說在神經科學發展的過程中,在人工智能的算法發展中,在遇到很多問題的時候提出一些新的解決方式,這些解決方式在更深的層面,其實是有很深的某種哲學味道。就像我剛才說的算法一樣。你怎么樣去認識世界,就會怎么樣指導自己的生活跟學習。從這些角度來說,我覺得對我是挺有幫助的。
關于人工智能的討論,有什么觀點讓你印象深刻。
Odysseys.eth :我最想說到的是卡爾·波普爾(KarlPopper)。“證偽主義”就是他提出的。他是著名的科學哲學家。他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的最后聊到一個觀點,他說“我們不做預言家,我們要成為自己命運的創造者。”未來它絕對不是一個預言的、必定的、不可改變的未來。我們可以通過我們努力去創造一個新的未來。
所以未來人類社會也是這樣。人跟人工智能的未來也是這樣。所以可以保持樂觀。
“我們保持樂觀”和“未來是不確定的”,兩者之間的聯系是?
Odysseys.eth :未來取決于說我們現在做什么。我們每個人的行為都跟未來是有關系的。
監制:佟宇 / 統籌、編輯:李祺 / 采訪、撰文:晏文靜 / 攝影:付酉 / 妝發:Vivi、黃海倫(Hans) / 攝影助理:蘇澤彬、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