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亦菲

“大家都覺得你身上一直有少女的氣質……”

劉亦菲柔聲道，“我都30 歲了，還少女……謝謝你，加顆糖吃。”靠在沙發一角的她完全沒流露出對“30 歲”這件事的特別關注，很配合地用“少女”聲氣說著“我是少女哦”。語氣隨即恢復正常的沉靜：“這說出去可挨罵，不能這么說。你看我哪兒有少女的感覺？”

“大家覺得你一直很少女啊。”

她笑起來：“哈哈哈哈。我覺得我有時候挺愣的，但這并不重要。呆萌嘛，是不是？”

小小的化妝間一陣笑。這是伶牙俐齒、耍寶自嘲、魔性可愛的劉亦菲，和多年來大家眼中看似不接地氣的氣質相去甚遠。“我的野心是敢不敢成為真實的自己。”劈掉標簽見真我，她不柔弱清冷，也不那么嬌憨呆萌，反而是熱辣沸騰的。

劉亦菲

敢于成為真實的自己

要成為真實的自己，從15 歲入行，劉亦菲似乎走了長長的一段路。這個從小因為活躍和外向不斷收到情書的女孩，因為獨一無二的外形和一個個如同為她量身打造的角色的加持，成長為氣質最獨特的演員。自帶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神色，卻又有一種永恒的嬌憨少女感，這讓她從甫一入行就引起未曾有過的關注，幾個成功的角色、幾部惹眼的作品，讓她迅速被大家認識，在他人眼中，她是那個惹人保護的小仙女——那是彼時大家對于理想女孩的投射。這些年無論是“天仙攻”“側顏殺”，還是“自黑女神經”……每一個屬性都是劉亦菲，出道十六年，她沒有感覺到“變”，只是“慢慢成為自己”。

每個人一生都在尋求真實的自己，渴望完全成為自己。而15 歲入行，命運和經歷給了她很好的鋪墊，所以當下的這一刻，她敢。

這種氛圍，從一進入拍攝現場就感覺到了：按照她希望呈現情緒和動感的拍攝場景，巨大的影棚搭建了兩個舞臺布景，占去了一半的空間。其中一面舞臺正閃爍著亮閃閃的白紅幾何LED圖案，另一個被白色的通頂幕布圍了起來。劉亦菲從化妝間走出來，穿抹胸小黑裙，趿著拖鞋，披著黑色西裝，頭發挽成一個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頭發梳得很緊，發絲紋路可鑒。拍攝的間隙，她沒戴任何配飾，只是安靜地在臺下等待下一個走上舞臺中央的時刻。

劉亦菲

臨近尾聲的拍攝氛圍放松開來，穿著黑西裝露出大長腿的她在LED 屏前抱著吉他，一頭長發散開來，有著搖滾歌手一樣的肆意熱辣，動感非常，她笑著對攝影師說：“讓我自己發揮好不好？”

“之前的拍攝都是靜態的、固化的，攝影師讓我各種擺，但我喜歡多元化和情緒化的東西，想去表達動感的東西。”晚上9 點半坐在化妝間她這樣說。經過了至少九個小時的拍攝和兩個小時的妝發，她的神情看起來竟無疲憊，淡掃娥眉，五官每一處都是恰到好處的精致。

時代仍然眷顧這樣的劉亦菲，代際更迭，大家保留著對她最初的“此女只應天上有”的純美印象，也禁不住被當下更有力量的、更多面逗趣的她深深吸引。隨著社交媒體和移動應用時代的到來，劉亦菲在網絡上仍然受到關注與青睞，任何與她有關的動向、新聞，甚至只是粉絲們制作的可愛動圖，都被大量轉發評論。被稱為“天仙攻”的由來，也是因為一次拍攝，她隨意踢了一腿被抓拍到。她意外又很開心：“哎呀，其實我挺喜歡有力量的東西。”

喜歡力量感的她，廣受矚目的最新作品是確定出演迪士尼真人電影《花木蘭》的巾幗英雄花木蘭，這是國際上最熟悉的“中國女孩”形象，善良美麗，內斂沉靜而有力量，從不懼怕鐵肩擔道義，對自己、對世界，都是一句“我敢”。

劉亦菲

非流量時代的超流量女神

把劉亦菲近十幾年的經歷放在影視行業的發展歷程和一個女孩的成長經歷中來看，她每個時期都趕上了最好的時候，面目也一點一點更真實、活躍和有能量。

一開始出演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她的樣貌最符合那個時代的大眾審美，被驚為天人，紅到發紫。從80 歲的老奶奶到幾歲的孩童，全國老少對劉亦菲都頗有眼緣，這種“國民度”如今已非常鮮見。在網絡尚不發達的2005 年前后，她的百度貼吧就能以百萬帖子計。2006 年她19 歲生日，彼時中國最有影響力的20多家黑客組成聯盟在主頁寫詩送祝福……可以，說在那個非流量時代，劉亦菲已經是超流量女神了。

20 歲她勇闖好萊塢簽了威廉莫里斯。但在最紅的時候，她選擇去學習充電兩年。“我害怕不能夠跳脫我最后演的那個角色，不能夠達到極致。”回過頭來看自己的心境，她的思索更加清晰。“演員很容易沒有自信，你在所有人面前表現、體驗，需要強大的心理，其實每一個人都會有時候沒安全感，我原來就是一定要偽裝自己，偽裝成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孩。”鐘愛身心靈讀本的她學會觀察自己，打坐，了解怎么定心。兩年之后，她再出現，眼神里有了銳利的光，臉上的嬰兒肥也消去了不少。

劉亦菲

敏感如她，懂得從生活的細枝末節里尋找未知的體驗，從他人身上吸收養分，加諸己身。和尼古拉斯·凱奇出演《絕命逃亡》時，劉亦菲為對方身上的自由自在驚嘆：“他就是一個很解放的人，你能想象嗎？這么一個巨星在現場自己提一個包包，只跟一個助理。到了現場后，心里就只有角色，他跟誰講話都是那樣的一個狀態，隨心所欲，沒有任何條條框框，對每個人都很好。”

對外界對自己，她最樸素的原則是誠實。“我每天的狀態，覺得想分享，就能完完全全坦誠地說出來。”

之前上映的喜劇電影《二代妖精》讓很多觀眾眼前一亮，作為狐妖的劉亦菲懵懂又認真地說出“我們有毛”的樣子像“腦蟲”一樣不斷在腦海里閃回，她展示出俏皮精靈甚至潑辣的一面讓很多人驚喜。她的經驗是不能有包袱，不能只想著讓觀眾看到自己哪一面，更直接地以自然狀態示人，“我在現場強迫自己不帶任何化妝品，不帶鏡子，化妝師愛補就補，不補，我也不會說補。”

“我不把定位和怎么突破這個定位當成我的目標，成長的軌跡應該始終是新的、未知的，然后給自己很強的能量釋放出來演戲。哪兒來那么多定位？什么性感、偶像，我覺得這些說法都特別虛，一個真正好的演員，就是應該真實。”

劉亦菲

不接地氣只是你的幻覺

洶涌的流量時代，神奇的是，一直很紅的劉亦菲從未在任何真人秀上露過面，話題不多，曝光度甚至也少得可憐。

但魔性的是，她的任何動態——不管是一部戲、一張活動照、一張宣傳照、一條微博動態，都對粉絲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且她的粉絲以長情著稱。在電影路演活動上，粉絲激動地見到她，最經常對她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喜歡你十幾年了……”

十幾年過去了，娛樂圈風云變幻，她一個不走流量路線的人，為什么沒有過時感？

搜索粉絲喜歡她的理由，很容易就發現，她的粉絲一開始都是被她驚為天人的樣子吸引，俗稱顏粉，但最后都被她的魔性可愛帶偏，卻更愛到不可自拔。

比如打戲帥得驚人。劉亦菲曾經在美國請武術老師潛心學了兩個月武術，早上倆小時，下午倆小時，再加一堂Hiphop 課。后來在電影拍攝中，她為了展現最準確的武術身姿，經常一個姿勢練半個小時。于是她的打戲也被粉絲稱為最值得期待的，帥到飛起。

比如她很有互聯網感。被粉絲搜集的她不知道手放哪里的動圖，作為一個出道多年的明星卻有這么多看起來“不從容”的時刻，被魔性傳播。微博上，粉絲花樣分享著她各種奇奇怪怪的打哈欠、飛吻鏡頭這種接地氣的動作，又非常有當下感。

劉亦菲

說起這個，她笑說自己不怎么看，語氣里又有藏不住的小傲嬌：“我的那一面嚇死你們。我要是搞笑起來，那沒超哥啥事了。”但她經常把段子講垮掉，“專業垮掉，以把天兒聊死為榮……”頓了幾秒，她得意地笑：“你看垮了吧。”

翻翻她的微博，也許那些認為她還是“仙女”的路人粉會瞬間驚呆，分享洗臉視頻、曬街頭小吃、專業擼貓……

她用一個特別小的盆分享洗臉，無忌素顏。“是在劇組改妝，水不夠。”待到直播護膚過程，被粉絲笑擦臉的方式太潦草。她感覺有點奇怪：“皮膚自己會吸收的啊，為什么要揉那么長時間？”后來助理學會了網友的方式，教她用指腹拍水，她后知后覺驚奇道“原來真的有效果啊”。

搞笑的是，因為早餐太單一，她突然想到熱干面，去搜武漢早餐大全，把手機屏里早餐大全的圖擺在餐桌上望梅止渴，“看著吃好了”。說起武漢小吃，她念念不忘小學校門口的紅糖發糕。“賣的沒幾家，老爺爺拿著木箱子，有蒸爐。”幾年前回武漢，她特意去街頭小吃大吃了一頓。

當我們感慨她的接地氣，她笑，“不接地氣只是你的幻覺。”

魔性的是，她的弱點也成了萌點。比如唱歌，網友P 了一個唐僧裝的她，寫著倆字“冷漠”，用以代表她的水平。

對于貼在她身上的種種標簽，她早已習慣，回應干脆直接，“認不認同，對我沒什么影響。”她從不認可貼在自己身上的任何標簽，她不在意。

劉亦菲

我堅持的東西一定不是結果

出道以來，從很紅到依然很紅，她的心態有什么變化？劉亦菲自黑屬性上身：“啊？我還沒過氣嗎？”關于依然很紅是否讓她更有安全感，“我兩年沒拍戲的時候也沒有沒有安全感”。她用了一個雙重否定，“隱隱約約有種說不清楚的力量。力量是什么？后來越來越具象，現在還是需要，是什么時候真的能停下來，什么時候比較容易放下很多執念、局限的概念，就可以了。”比如一部傾注了心力的戲，結果票房和關注度卻不盡如人意。“那是一門功課，你能不能不追求結果，因為人們都想要鮮花和掌聲。東西在那兒就是存在的，這是磨滅不了的。可能是自己的精神或一種堅持。你堅持的東西一定不是結果，比如不是說這個片子我一定要十個億，下次這個片子我要拿個獎。你光去想結果的話，那過程在哪兒？過程沒有了呀。”

當年的小仙女已經長大，她有自己的主心骨，隨著年齡的增長，更直接、更強勢表達自己也是她的堅持。“我覺得其實現在女性的這種狀態是特別好的。我會堅定地表達自己，特別是在工作上。所以有時候我會覺得演員這個職業需要更多的溝通技巧，但我覺得有時候繞得太遠你自己都會忘了你要表達什么。應該是你想表達什么第一時間直接表達出來。”她有自己的態度，看起來溫柔可人的姑娘也有表達自己不可被冒犯的時候，但只存在于私下里關上門那個只屬于自己的時刻。

劉亦菲

而年齡的存在感，她以一種隨意的口氣說：“年齡是吧？梅麗爾·斯特里普就挺好的呀，還是看狀態。”從她的偶像是娜塔莉·波特曼可以看出，她希望成為的有力量的樣子，學習哲學、靈修，練就內在的強大。

忍不住好奇問她：“你害怕有第一根細紋嗎？”

她沒有說話，俏皮地指了指眼角，那意思似乎是說：“你自己看，但是誰在意呢？”

劉亦菲

我特別懷念那個渣像素的時候

生活里，劉亦菲的好脾氣眾所周知，最為大眾熟知的也是出了名的愛看書，而她有一部分隱藏愛好，看起來都不是一般女孩兒們愛玩的，賽車、潛水，有股鬧騰勁兒。她喜歡在賽車場體驗速度和激情。京郊賽車場的普通體驗活動，相熟的化妝師推薦給她，因為好奇，她去過兩次。現在回憶起來有點膽顫。“強烈的推背感，讓人真的會吐出來。”2013 年底拍《絕命逃亡》，殺青前有一個禮拜沒有她的戲，于是跟助理一起到了馬爾代夫，她用一種興奮的語調分享潛水經歷：“第一次潛水看到一只大海龜哈，特別特別大的海龜，沒那么多機會能第一眼下去就看到的，覺得還挺神奇。其實剛潛下去那一剎那還挺忐忑的，因為身上的負重會讓人有一下就要沉底的感覺。”另一次潛水她是拉著閨蜜一起去的。她朋友主要是同學，亦有幾個相熟的圈內好友。好朋友之間常約一起打游戲、唱K 或者擼貓。她養了七只貓，一只叫東東的黑貓和她的合影一直是她的微博頭像。“因為我特別懷念那個渣像素的時候，朦朧的讓人感覺有生活的氣息，而且那時候什么都很慢嘛。”七只貓咪可以隨意出入她的房間，為此她還專門在房間備了一個貓砂盆，親力親為鏟屎。

她愛打游戲，有時候也玩斗地主，自稱玩得不好，但可以換換腦子。刷朋友圈也是日常，雖然六年沒發過，但經常給朋友們勵志的動態點贊，會好奇一陣陣流行的小視頻或佛系小游戲，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像別人一樣對此“上癮”。和很多姑娘一樣，找代購買買買是她的一大樂趣，聊起來隨口說“我推給你啊”。她也網購，買貓糧和新鮮的護膚品，最近開始屯口紅。但除此，她沒太大的物欲，手機用了一年多，不是最新的款式，關于型號，她翻到背面看了看，“沒寫”。

生活中大部分時間隨心所欲，不過處女座的劉亦菲收拾行李“很厲害”，去拍戲幾個大箱子，兩個小時自己動手收拾出來，整整齊齊。這是她多年來已經習慣的日常，結束BAZAAR 的拍攝工作，第二天她就要帶著這樣的大箱子飛赴新西蘭，開始漫長的封閉訓練，只為了一部電影，在正式開拍前，她要付出的超乎常人的心血與時間，她從不說有多苦，只是靜默等待力量由指尖匯入內心，成就那個最“敢”的自己。

很颯的是，晚上10 點半采訪終于結束，她站起來，一身簡單的運動黑衫灰褲，一個人開車離開。勞作一天，不麻煩別人，車技還過人，是一個30 歲女生最獨立美好的樣子。

在這漫長又盡興的一天結束前，幸福的是，有七只貓在家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