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極限挑戰者

    中國極限挑戰者

    張樹鵬

    張樹鵬:與風為友

    和風做朋友數十載,張樹鵬的身體也像被風形塑了一般,筋肉明顯,握起手來勁頭十足。這是長期飛行訓練的結果。再過幾個月,張樹鵬就要去張家界參加2019年W WL 第八屆翼裝飛行世界錦標賽,從事翼裝飛行6年,他已經習慣了從數千米高空躍下,以高鐵的速度穿過森林、峽谷,在比賽中擊中靶心。

    在張樹鵬看來,翼裝飛行考驗人的耐心和勇氣,以及應對突發事情的能力,是一項富有魅力的運動,但他對外解釋比較多的反而是這項運動的安全性,包括他的家人。也難怪,這些年來,意外時有發生,大部分情況下,張樹鵬沒起什么心理波瀾,就像平常工作中常出現的一些小小的失誤,下次著補回來就是。但在某些時刻,他也有所恐懼。

    事隔六年,張樹鵬還記得第一次翼裝飛行的經歷,那是在美國距離亞利桑那州一個多小時車程的鳳凰城,載著23 個學員的固定翼飛機升到四千多米高空,他身著翼裝—一種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飛行衣,做好各項事前檢查工作,興奮地“就想快點飛下來”。

    翼裝飛行最早開始于20 世紀初的歐洲,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瘋狂的極限運動,飛行者身著翼裝,從高處躍下,在空中進行無動力飛行,最高時速達到290 多公里每小時,有人形象地將它的英文名“BASE Jump”音譯為“背死跳”,足見其危險性。

    艙門打開了,學員按順序跳下,在空中錯開幾十米,張樹鵬舒展身子,空氣進入氣囊形成翼狀,產生浮力。他控制自己的身體,調節飛行的高度和距離。大自然的風光盡收眼底,風摩擦著身子,“像鳥一樣自由”。張樹鵬用的是初級裝備,為了保證安全性,開傘的高度達到1500 米以上(正常在900—1000 米之間),這次飛行只讓張樹鵬的腎上腺素飆升了一兩分鐘,但他很滿足,記憶里除了“興奮,激動,別的沒什么”。

    在從事翼裝飛行前,他熱愛滑翔傘運動,被招錄進北京一家俱樂部后成為專業的飛行員,他反復訓練,以四五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翱翔在天際,他研究過鷹的飛翔技巧,“大多數時候你看見鷹沒有在扇動翅膀,都是保持一個靜止的狀態,通過利用空氣中上升的氣流在盤旋升高,然后再向遠方飛,它的飛行時間都特別短”,在環境適合的地點,張樹鵬甚至會沿著鷹的飛行軌跡進行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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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樹鵬

    張樹鵬的滑翔傘飛行技術高超,從2004 年到2012年,八年之間,他拿到諸多榮譽,多次入選國家隊,奪得2009 年克羅地亞世界滑翔傘定點錦標賽冠軍,實現中國在這一領域20 年來零的突破。在滑翔傘運動上,張樹鵬似乎沒有什么再需要證明的。

    轉折在2012 年張家界天門山舉行的W WL 首屆翼裝飛行世界錦標賽上,16 名全球最頂尖的翼裝飛行者參加比賽,從約1500 米的懸崖中跳下并在峽谷中飛翔,全程一公里多。南非人朱里安- 布勒用時23.41 秒拿下冠軍,并創造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無動力飛行速度的世界紀錄—234 公里/ 小時,這相當于高鐵的時速。

    這給在現場觀看的張樹鵬帶來極大的感官刺激。

    “滑翔傘是人坐在里面,傘衣和坐帶連著,它和你身體的連接是一百多根傘繩,像坐在沙發上一樣,然后不斷地找到氣流,翼裝飛行面積大概只有一兩個平方,相當于一個是自行車,另一個則是大卡車,可以更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體,感受極速、瞬時的飛行。”

    他覺得自己也能翼裝飛行,醫生曾告誡張樹鵬,頸椎若是再遭受強烈的沖擊,不排除有癱瘓的可能。建議歸建議,但行動卻并未停止。在去美國訓練前,他做好最壞的打算,甚至把最珍貴的裝備都贈于友人。對于家人的反對,張樹鵬只能耐心地做工作,父母漸漸認識到,兒子不是一時腦熱,開始進入不支持也不反對的狀態,“2013 年初,張樹鵬獨自一人去美國參加翼裝飛行訓練,只有三個月,他拼命練,訓練強度是別人的十倍。跳傘別人每天三四跳,他能跳十來跳。2013 年3 月15 日,張樹鵬跳到了第207 跳,成功拿到了學習翼裝飛行的許可證。一般人往往要一到兩年才能實現。

    他的教練詹姆斯·波爾稱張樹鵬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個在2 年內從零基礎到掌握高空翼裝飛行、定點跳傘和低空翼裝飛行的人。

    延續飛行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根據Teton Gravit yResearch 提供的戶外運動危險值數據顯示,翼裝飛行的死亡率達到16%,僅次于攀登喜馬拉雅山6000 米以上高度的死亡率,張樹鵬認為,這樣的數據過分夸張了。但能確認的是,翼裝飛行是一項充滿風險、不容犯錯的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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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樹鵬

    目前,世界上從事翼裝飛行的不到一千個人,能進入正賽的只有20 個左右,張樹鵬是中國首個參加翼裝飛行世錦賽的運動員。

    但意外是難免的,張樹鵬曾在美國的一次飛行中,由于急速俯沖沒有減速,導致開傘瞬間形成的巨大沖擊力使傘兩邊的組帶勒住了脖子,一只鞋子也被甩出去了,張樹鵬單腳落地,淤痕在脖子上停留了數周。

    對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張樹鵬都會和教練做好預案,同時也為自己預留了一定的“安全余量”。

    但偶爾也有人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張樹鵬曾作為第二屆翼裝飛行世錦賽的解說嘉賓,親歷過翼裝飛行者在試飛過程中因飛行線路出現偏差,意外撞崖殞命。張樹鵬曾向媒體詳細分析了事故可能出現的原因。

    一些翼裝飛行者會被這樣的情緒干擾,起飛前“臉色會不一樣,眼神會不堅定不自信”,為了不讓恐懼心理占上風,會找教練進行心理調節。狀態實在不行的情況下,張樹鵬會選擇“換個不同的環境,開車去別的國家,在這個過程當中慢慢去消化這些”。

    和枯燥的競速穿靶訓練、緊張的比賽相比,張樹鵬很懷戀在訓練與比賽之余的自由飛行,在瑞士少女峰的一次飛行體驗時,他貼著山半米飛翔,空中有瀑布的水絲打在臉上,他很想把這種輕松自在的體驗講給身邊的朋友聽,但用言語實在難以表達。

    2015 年4 月26 日,他在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正藍旗烏日圖塔拉成功挑戰海拔8150 米高空無氧翼裝飛行,打破瑞士人雷莫·朗2014 年創造的8000 米世界紀錄,此后又創造了翼裝飛行首次穿移動靶的世界紀錄以及穿擊最小移動標靶(直徑8.5 公分的氣球)的世界紀錄。

    這些紀錄不足以讓張樹鵬停下腳步,他將自己的人生切割成幾個階段,每個階段有其目標和責任,他希望將翼裝飛行一直進行下去,直到身體不允許的那天。眼下,張樹鵬正在準備參加2019 年W WL 第八屆翼裝飛行世界錦標賽,地點仍然在張家界天門山,在比賽正式開始前,張樹鵬會和其他來自全球各地的同行為曾經在此發生意外的匈牙利選手維克托·科瓦茨獻上鮮花,然后繼續開始比賽。